第39章 第39章_万人嫌成为作精神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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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他的声音很悦耳,仿佛盛夏盛在白瓷里的一碗酸梅,给人浸入骨髓的凉意。

  苏蕉的被绑日子吃香喝辣的也算美丽。

  但到底住的不是什么富贵的地方,神力值一直在嗖嗖往下掉,好在他现在神力值并没有刚开始那样捉襟见肘,倒也经得起消耗。

  就在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时候,绑匪忽然蒙住他的眼睛,把他放到了马路边。

  绑匪警告他十分钟后再扯掉蒙眼的布,不然就要他好看。

  苏蕉唯唯诺诺。

  一开始苏蕉知道自己要被带走的时候还挺兴奋,以为自己终于要在命运的安排下遇到大哥了,但为了扮演好可怜无助的肉票身份,他一路上不停的问绑匪背后的人是谁,想要做什么,并且三令五申自己没钱,巴拉巴拉。

  结果十分钟后一扯开布,他站在马路牙子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苏蕉:“。”

  “所以。”苏蕉大概总结了一下自己这三四天的经历,匪夷所思:“我就是被人请去关了三四天吗?”

  系统:“好像是这样的,殿下。”

  苏蕉:“不是,他图什么啊?”

  系统犹犹豫豫:“图您长得美?”

  苏蕉:“。”

  苏蕉有种自己被命运耍了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苏蕉兜里的手机嗡嗡嗡的响了。

  手机居然还在?

  绑匪居然没昧了他的手机?

  看来不是图钱的。

  既然这个时候把他放了,那肯定也不像系统说的,是图色的……

  苏蕉顿了顿,有点莫名的想,哦对,他现在好像是有一长可以被图色的脸了……

  苏蕉掏出来一看,电话果然是宴无咎打来的。

  苏蕉没接,他先翻了翻通话记录。

  这几天零零总总的,宴无咎居然给他打了几百通电话,想来是急疯了。

  不过苏蕉有点摸不清对方的脑回路:“他还挺急的。”

  系统:“是啊。”

  苏蕉很困惑:“他急什么。”

  仔细想想,自从宴无咎把他从宴怜那里逮回来之后,就一直挺奇怪的,说殷勤吧也算不上,说敷衍吧,又在细枝末节上事事上心,而且他走了,还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

  因为他是宴怜的……嗯,情人?要照顾好才行?

  似乎也不像。

  苏蕉又想到了纸条,皮忽然一紧——莫非是发现了他的神明身份吗?但是,没道理啊。

  系统:“因为您是他信仰神明的……替代品呀。”

  苏蕉被关了三天,差点把这设定给忘了。

  苏蕉恍然:“啊,是有这回事儿来着,不过我也没同意啊。”

  系统:“殿下同不同意的,那种人也不在乎的,人心隔肚皮,只要你留在他那里,你知道他有什么肮脏心思。”

  苏蕉想想也是:“那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

  苏蕉接了这个电话。

  宴无咎大概没想到这个电话竟然会被接通,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微微的战栗。

  “蕉蕉……”

  苏蕉「唔」了一声,算是应答。

  宴无咎立刻就爆发了:“你在哪儿?!”

  苏蕉把手机拉远一点,打量一下四周,漫不经心说,“我也不知道呀,我看看……”

  宴无咎立刻命令说:“定位发给我。”

  苏蕉动作一顿。

  “还是算了吧。”苏蕉说:“就这样吧,我不要回你那去了。”

  苏蕉听见宴无咎在电话里猛然粗重的呼吸。

  “这么长时间,苏家那边,以你的能力,肯定都处理好了,这点小事,我不相信能为难的了你。”

  宴无咎:“我这边……”

  苏蕉淡淡打断他:“毕竟当初苏家把我扫地出门的这事儿,你不是随随便便就做好了吗?”

  宴无咎:“……”

  苏蕉:“我也不懂你为什么一直不给我个准确的答复,一直拖着我……我直说吧,这样其实挺没意思的。”

  苏蕉一边说一边看从大马路上过去的车,这里车流还挺少的。

  苏蕉看见一辆宾利过去,车身流丽,有点眼熟,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说:“很感谢你帮我解决苏家的那些人,但在你身边,我其实很不舒服。”

  “但你非得让我留下……以前的话,我可能就这么算了,但我好像还是不太能咽下这口气,冷不丁的就得想点馊主意折腾你,但折腾来折腾去大家也挺累的,也没什么好处,怪不值当的。”

  “没关系……我不怕你折腾。”宴无咎嗓音有些哑:“如果你介意那件事情,我可以和苏家谈……”

  “算了。”

  话筒里,少年的声音清冷淡漠:“宴无咎,算了吧。”

  他语气平淡,但对宴无咎来说。

  算得上杀人诛心。

  他虔诚信奉的那位风雪神明,从遥不可及的天上,来到遍布尘土的人间。

  他本应该用世上最美丽的宝石,最华丽的珍珠,最金贵的丝绸和美食来迎接祂的降临,倾诉他从过去到如今都未曾有半分更改的虔诚。

  可是祂说。

  算了吧。

  ……

  宴无咎拿着手机的手崩出了青筋,指腹发白,他定定的站在原地,大脑茫茫然的同时,又有种被抛弃的锥心之痛。

  熟悉宴无咎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位无名之神的信徒。

  这神明没有传说,没有信徒,没有人得见,翻遍各种古代神话,鬼怪小说,甚至当地的传言,也未曾有任何关于祂的蛛丝马迹。

  这神无名无姓,降世如同昙花一现,似乎也只拯救了宴无咎一人的性命。

  很多人认为他是在那场雪灾中被冻出了幻视,那位神明其实并不存在,甚至有人暗暗嘲笑他的信仰。

  但宴无咎还是坚定不移的,信仰着祂。

  他斥巨资请名家为祂画图,请人谱写有关祂的故事,收集有关祂的每一处细节,合乎法理的衣饰,昂贵的东珠耳坠,林林总总……

  但在这样的虔诚下,他同样也有着卑鄙自私的想法。

  ——只想祂是他一个人的神明。

  所以对于他人的质疑,冷嘲,宴无咎从不做多余的解释,只是会让对方在其他地方付出足以让其后悔出言不逊的代价。

  所以宴无咎把展厅修在了老宅。

  他的信仰堪称坚定不移的疯狂,却从不宣扬有关祂的一切。

  他把祂的一切捧在心上,坚定又痴狂。

  可是祂现于世上,却对他说。

  算了吧。

  宴无咎能容忍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背叛和抛弃。

  但他居然忍不了苏蕉一句轻描淡写的算了吧。

  如果就这样算了……

  那他十几年如一日的信奉。

  又算什么?

  ……

  是,他有卑鄙,阴暗,难以被谅解的贪图。

  是,他不够良善,坏事做尽,冷酷无情。

  但神明也未曾降下诫律,未曾下过约束,祂没有说过,信仰祂要善良,要温柔,要做好事,要戒贪戒欲——

  神明从没有告诉过他,怎样才算神虔诚的信徒。

  苏蕉没有察觉宴无咎那边情绪的震动,轻出了一口气,“算我脾气好,我们两个,就此两清了。”

  苏蕉没给宴无咎说话的机会,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就在他苦恼怎么见大哥的时候。

  苏蕉看见的那辆宾利,缓缓的倒了回来,停在了苏蕉面前。

  苏蕉:“?”

  没等苏蕉反应过来,宾利车门打开,上来几个壮汉,驾着他的胳膊腿,把他塞进了车里,下一刻,一块喷了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苏蕉:“??”

  不是,你们这绑架怎么还带接力的啊!!早知道不接宴无咎电话先跑路了!!

  “咣当!”

  昂贵的镇纸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来办公室送资料的小陈吓得一个激灵,战战兢兢的不敢靠近了。

  她惊愕的望着两眼发红,两手摁在红酸木枝桌上的宴总。

  他眼睛通红,胸脯起伏不定,像一只受了重伤,在不断的喘息的野兽。

  小陈知道,这几天宴总为了找人,几乎把a市翻过来了。

  他要找的那个少年她见过照片。

  即使是模糊的身影,小陈从未见过那样漂亮美丽的少年,仿佛午夜,最深沉梦里才会浮出浅影的神明。

  ……

  两清?怎么两清……

  和他两清?!

  宴无咎忽然笑了,他太阳穴青筋鼓起,眼睛红的仿佛是愤怒。

  把小陈吓坏了:“宴总……”

  “滚出去!!”

  小陈立刻惊慌失措的走了。

  “两清?”宴无咎高大的身体瘫在椅子上。

  能和他这样坏事做尽的人两清,真是一位心软的神明啊。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直冲肺腑,也让他的眼神更加阴郁,像一片乌云烧起了火,疼得钻心。

  他喃喃说:“你他妈想的美……”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苏蕉给他打了电话,那就能根据电话信号,定位到他的位置,甚至他位置附近的摄像装备。

  只是找人查的话,需要一些时间。

  苏蕉昏昏沉沉的醒过来。

  屋子灯光很暗,空气不太好,像地下室,他坐在一个铁质的椅子上,两只手拷在椅子扶手上。

  有人在看他。

  苏蕉不太舒服的摇了摇头,发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在眼前人身上。

  是个极其英俊清冷的男人。

  他穿着灰鸽色的羊绒风衣,安静的坐在台子前,碎发零散的落在额下,为眼睛覆上一层薄薄的阴影。

  他修长白皙的手上翻着一份资料,发出簌簌的,轻微的纸页被翻动的声响。

  “醒了?”

  他的声音很悦耳,仿佛盛夏盛在白瓷里的一碗酸梅,给人浸入骨髓的凉意。

  苏蕉眨眨眼,“你是……”

  少年的面颊即使在黑暗中,也有种自发光似的白皙,一双眼凝望过来,盈着动人的琥珀光。

  “苏迟眠。”苏迟眠淡淡说:“按照辈份,你应该叫我一声大哥。”

  苏蕉愣了一下。

  命运生效了……

  他从另一个世界得知他和这位大哥的真正关系,一时间竟有些近乡情怯的不知所措。

  他像观察稀有动物一样,不停的盯着苏迟眠看。

  这是他的那个大哥诶,就是跟他流着一样血,以后一定会护着他的大哥。

  就在他斟酌语句,想说点什么的时候。

  “当然。”

  苏迟眠将手里卷宗放下,他不紧不慢说:“既然你已经被逐出了苏家,大哥,便不必叫了。”

  他的语气淡薄而冷漠,看苏蕉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什么多余的物件,没有什么感情。

  苏蕉:“……”

  苏蕉掩下心中莫名的失望,随后又想,这很正常,毕竟他大哥也不知道他是谁。

  苏蕉:“那您把我……请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呀。”

  苏迟眠:“小雪不见了。”

  “小雪?”

  苏蕉顿了顿:“苏苪雪?”

  “就在今天早上,他失踪了。”苏迟眠拿出一部手机:“从病房不见的,有人看到他被人带走,只捡到了这部手机。”

  苏蕉意会了他的意思,不可思议起来:“他不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迟眠看他的眼神也如同望着什么垃圾。

  “难道不是你指使宴家的人绑架了他?”

  苏迟眠眉头蹙起,似乎对于他死到临头还不想认罪的狡辩感到不耐。

  苏蕉:“?!”

  苏蕉愕然的望着苏迟眠,不理解天上怎么突然掉下来这口惊天大锅。

  他忽然隐隐意识到,也许命运给他开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怎么是我指使宴家的人绑架他呢?”苏蕉脸都气红了:“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不能在这里乱说的。”

  “你要证据?”

  苏迟眠走过来。

  他身量很高,大片的阴影覆在了苏蕉身上,给苏蕉看他手里那部手机。

  苏蕉看见他打开了短信。

  苏蕉盯着那些短信内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这些字每个他都认识,合在一起他就读不懂了。

  好家伙,写得还挺文艺,什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还有什么我在地狱里,我心有不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中二发言,看得苏蕉差点把牙都酸掉了。

  苏蕉足足看了半天,才说:“这什么?”

  “这不是你发给他的吗?”苏迟眠说:“苏蕉,这是你的号码。”

  苏蕉:“开玩笑,我没——”

  苏蕉忽然住口,他前几天被绑架,手机确实是被拿走了——

  苏迟眠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手机,唤醒屏幕。

  苏迟眠那双暗色的琥珀眼定定的望着他:“密码。”

  苏蕉:“……”

  苏迟眠:“说。”

  苏蕉:“88888……”

  苏迟眠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机:“最后一位呢。”

  苏蕉不情愿的说:“8。”

  苏迟眠:“。”

  苏迟眠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把密码输进去。

  大概是觉得苏蕉这密码取得敷衍的让人无语,苏迟眠皱着眉头教训了句:“不要用这种号码当密码。”

  苏蕉想,管的还挺多。

  苏迟眠:“……”

  苏蕉这才发现自己这张不听话的嘴又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了。

  苏迟眠输了号码后,打开了手机。

  苏迟眠一张脸直接冻成了冰块——尤其是在他看到那些短信,确实在苏蕉的发件箱里的时候。

  苏蕉:“这信息不是我发的,我之前被绑架了,手机被拿走了,是——”

  然而他对上苏迟眠的眼神,一霎间所有的解释都噎在了喉咙里。

  苏迟眠眼里不见半分温情,甚至还有失望。

  他一锤定音:“苏苪雪被你带去哪了?”

  于是苏蕉就知道,苏迟眠不相信他。

  就像过去,很多很多次一样……在苏家,没人相信苏蕉。

  这个大哥,连「这短信不是我发的」解释都不想听,还会想听「其实苏苪雪是冒牌货」的真情告白吗?

  这么多年来,他苏蕉在苏家说的哪个字,不是被当成丢进垃圾桶里的废话。

  但苏苪雪与他不同。

  他是字字珠玑,满嘴都是被所有人放在心上的金科玉律,哪怕胡编乱造的短信,也可以变成苏蕉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整个苏家,谁都偏心苏苪雪。

  跟他流着一样血的大哥也一样。

  亏他还对他抱有期望。

  期望什么呢。

  这个世界,跟那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我可不知道。”苏蕉深吸一口气,直接摆烂:“他去哪了,你不得问他自己吗,问我做什么。”

  苏迟眠冷冷的望他一眼,“你早晚会说的。”

  ……

  苏迟眠把苏蕉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自己走了,还关了灯。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连声音也听不到了。

  苏蕉不怕黑,但长久的黑暗和安静,他也有些受不住。

  系统:“殿下,别怕,我在这里呢。”

  苏蕉轻出了一口气:“我在这里,会被扣神力值吗。”

  系统:“不会的不会的,这是特殊情况。”

  苏蕉说:“我没让宴怜撞苏苪雪,我也没指使宴家的人绑架他。”

  他声音闷闷的。

  系统:“我知道的殿下。”

  苏蕉:“可是苏家的人都不相信我。”

  系统的声音温柔了很多:“殿下,您知道,很多人相信您胜过相信他们自己。”

  苏蕉没再说话了。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苏蕉小声说:“过多久了。”

  系统说:“两个小时。”

  苏蕉:“我可以买道具离开这里吗?”

  系统:“可以的殿下。”

  苏蕉看着系统商店,他委屈的说:“好贵啊。”

  系统:“因为今天是很好的一天,可以给您打折的,殿下。”

  也许是过于困顿和委屈的情绪,苏蕉没有察觉,系统的声音似乎过于温柔。

  怎能不温柔呢,那个隐忍沉默的,遍体鳞伤的孩子,终于在系统的调理下,慢慢有了天真的模样。

  很多时候,可能苏蕉有些话说出来是因为那个被动技能。

  他被很多人伤害的失去了说话的勇气,害怕说出心里话会被嘲笑,歧视,受伤,或者干脆被无视。

  以至于慢慢的失去被爱的能力。

  但是当他意识到一些话说出来,不会受伤,反而会被人在乎的时候。

  他就渐渐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即使只有它在听,也没关系。

  众生凡俗,无人配聆听神明的心声,只有它才有这样的殊荣。

  苏蕉说:“可是打折也好贵啊。”

  他眼眶悄悄红了,“我怎么老觊觎那些我买不起的东西呢。”

  系统:“殿下,我给你打最厉害的折扣,您就可以买的起了。”

  “我不要了。”

  苏蕉关了系统商店,他重复说:“要不起的东西,我就不要了。”

  系统:“殿下……”

  苏蕉被关了很久,很安静的黑暗,他闷了,就不停的和系统说话,就这样熬了很久。

  大概过了一天。

  苏迟眠进来,问他苏苪雪被他关到哪里去了。

  苏蕉顿了顿,说:“我……”

  “嗯,想上厕所。”

  苏迟眠冷冷淡淡的看他一眼,解开了他手腕上的锁,“厕所在隔壁。”

  苏蕉手腕上有了深深的红痕,苏蕉偶尔会无意识的动作,他皮肤娇嫩,摩擦之下,就有了伤痕。

  苏迟眠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却没说什么。

  苏蕉上了厕所回来,苏迟眠等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苏迟眠总觉得苏蕉的眉眼,看起来有些……像母亲。

  不知为何,苏迟眠有些说不出的心神不宁。

  苏蕉上厕所回来,苏迟眠再问苏苪雪,苏蕉还是说:“我没见过他。”

  苏迟眠那点奇怪的恻隐之心眨眼消失了,他冷冷的看他一眼,之后就走了,灯还是关的,但外面很亮,似乎是白天,很明亮,很温暖,也很遥不可及。

  苏迟眠走的时候会关上门。

  就在光明要消失的时候,苏蕉忽然喊:“大哥!”

  少年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点绝望。

  苏迟眠脚步微顿,但没回头。

  他走了,并且关上了门,苏蕉的光明消失了。

  苏蕉这次,没被锁着,但被关了两天,还是不给吃不给喝。

  系统说:“殿下,不要受这罪了,给您打一折,买个道具跑路吧。”

  苏蕉蹲在角落里,他唇色十分苍白。

  他也不愿意买吃的。

  系统也有点无奈,有些人嘴上说着不要,又呆在这里,不肯罢休。

  “您图什么呢?”系统说:“虽然他是你大哥……但是他现在被苏苪雪骗了,认为苏苪雪才是他亲弟弟,他不会心疼您的。”

  “我知道……”

  过了很久,系统才听到苏蕉闷闷的回答,“我知道,我只是……想逼自己看清一点。”

  系统:“殿下?”

  “我想让自己看清……我想要的东西……到底有多昂贵。”

  少年已经两天没进水了,嘴唇干燥起皮,皮肤苍白的像雪一样,嗓音也沙哑:“我得知道,我的渴望会让我受多大的苦楚,我才能学会不想要。”

  他真的很想要一个亲人爱他。

  很想要。

  可是这似乎是很昂贵的东西。

  另一个世界的苏蕉可以轻易得到的东西,到他这里,似乎已经太迟了。

  苏苪雪已经在苏家呆了十几年。

  而苏迟眠也不再是那个顾念亲情的少年大哥。

  而他也已经被扫地出门,不再是苏家的一份子。

  他想要的东西,终归太过昂贵……

  系统心疼极了:“殿下……”

  它说:“殿下,很多人都在乎您在乎的比他们自己还重要——”

  “我知道的。”苏蕉像只受伤的小兽,闷闷的说:“我知道的。”

  “嘘……你不要说话啦,一会就好了,没什么的,我习惯了。”

  ……

  也许是被黑暗淹没太久了,苏蕉受不得这份堪称恐怖的安静,喃喃说:“他从来都没有欺负过我。”

  “他对我……是有一点善意的……”

  甚至在另一个世界,这个大哥还是帮他找回身份的人。

  苏蕉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心里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雀跃。

  原来他不是没人爱,只是爱他的人不在身边。

  可是原来,这个爱他的人,也会把苏苪雪的话当成金科玉律来欺负他,甚至更加残忍。

  苏迟眠在乎的只是那个身份,而不是在乎苏蕉。

  与其他那些苏家人,说到底,没有什么不同。

  是他期望太过了,所以他要看清一点,让这些苦痛把那漂亮的滤镜一点点的碾碎,过程虽然痛苦,但未尝不是解脱。

  只是他是个心软的人,所以他不得不熬久一点。

  他要灵魂记着这伤,记着这疼,记着这深陷黑暗的绝望。

  才能对那些没有意义的期待,一刀两断。

  就在苏蕉熬了很久很久,甚至以为自己熬不下去,想让系统再说两句话的时候——

  “咣当——”

  精钢制成的门被人一脚狠狠踹开了!

  轰然的巨响和肆无忌惮闯进来的灯光,转瞬间驱散了淹没灵魂的黑暗。

  苏蕉茫茫然的抬起眼。

  他忽然觉得这光明很刺眼。

  打死宴无咎也没有想到,他会看到这样的苏蕉。

  他恨不得捧在心尖尖的小神明,此时却满脸苍白,虚弱无力的躺在角落里,嘴唇干燥,眼皮耷拉下来,如同脆弱的琉璃,布满裂痕的水晶。

  一时间,宴无咎几乎恨死了自己。

  他恨自己太过自信,让苏蕉走出了他的别墅,又恨自己拒绝了苏蕉要开车的请求,他什么都恨,唯独对作天作地把自己作成这样的苏蕉恨不起来。

  他有什么资格恨苏蕉呢。

  还未等苏蕉思考这光来自哪里,他就被用力抱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那怀抱紧紧的,甚至在不停的发抖,仿佛他拥抱的是即将破碎的水晶。

  “对不起……”

  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眼睑上,又被人用粗粝的手指擦去。

  他恍惚听到了谁发抖的声音,有点耳熟。

  但苏蕉已经困顿的想不起是谁了。

  听起来……

  是宴无咎吗。

  就在此时,他听见系统很小的声音。

  “殿下,不欺负,不一定是善意。”

  他似乎听到了系统细微的哽咽,模糊而遥远。

  “您深陷囹圄到何种地步,才会觉得冷眼旁观,也是一种温柔呢。”

  宴无咎抱着苏蕉,准备离开苏家的时候,被苏迟眠拦住了。

  苏迟眠和宴无咎脸上都有伤,这是和两个人争执的时候打的。

  宴无咎开车带人硬闯进苏宅,自然受到了不小的阻拦。

  苏迟眠语调冷然:“把人放下。”

  宴无咎冷笑一声:“他已经不是你们苏家的人了,你有什么资格把他扣在这里?”

  宴无咎:“我可记得,之前车祸的事情我们已经谈妥了。”

  苏迟眠开门见山:“是你弟弟绑架了小雪?”

  宴无咎硬挺的眉头皱起来:“什么?”

  “既然你来了,那不妨好好谈谈。”苏迟眠淡淡说:“虽然a市你们宴家独大,但如果不好好给我个解释,你现在带着个人,恐怕也不好走出苏家这个门。”

  “小雪……苏苪雪,我的弟弟,失踪了。”苏迟眠说:“而苏蕉之前给苏苪雪发过威胁短信,要绑架他,证据确凿。”

  “在苏苪雪失踪后,我有去找过宴怜。”苏迟眠说:“但你的宝贝弟弟在精神病院呆着,我并不好探望。”

  “苏苪雪失踪和宴怜并没有任何关系。”宴无咎语气冰冷说:“从半个月前他被关进精神病院,就已经和蕉……苏蕉断了联系。”

  “我也没有绑架你的弟弟。”宴无咎:“整个a城都知道,我宴无咎就事论事,从不撒谎。”

  苏迟眠的眉头皱起来,他冷笑说:“那他还是自己消失的不成?”

  宴无咎:“这可说不定。”

  苏迟眠眼瞳冰冷。

  苏蕉在宴无咎怀里,被磨红的手腕蹭到了宴无咎的钻石袖口,发出了微微一声。

  宴无咎和苏迟眠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苏蕉身上。

  宴无咎无意再与苏迟眠纠缠,“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把人找回来,给你一个交代;如果是宴家的责任,我会担着,是苏蕉真的做错事儿,误入歧途,我也会担着。”

  宴无咎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强调说:“但我不觉得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任何人都有可能做绑架这样的坏事。

  但是苏蕉绝对不会。

  他是会为他人贫苦,难过到落泪的小神明。

  他连伤害他这样穷凶极恶的坏人都无法下定决心,又怎么会去绑架别人。

  宴无咎盯着苏迟眠,如同护食的狼:“你弟弟的事情我谈完了,现在来说这件事——要是苏蕉什么都没做,你又让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他冷笑一声:“我们走着瞧。”

  等宴无咎把人带走,苏迟眠略微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为何,他就是频频想起苏蕉与母亲神似的眉眼,还有那双无法让人忽略的琥珀色眼睛。

  郑凤在外面参加聚会,还不知道苏苪雪失踪的事儿。

  苏迟眠觉得也没必要让他知道,说到底不过是后妈,惺惺作态反而令人作呕。

  只是这件事让父亲知道了恐怕麻烦。

  至于对苏蕉做的一切,苏迟眠并不觉得有多么的过分。

  苏蕉的手段过于恶毒,又是发骚扰短信,又是绑架苏苪雪,确实应当受到一些教训。

  对于外人,苏迟眠做事从不手软,苏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折腾了一整天,苏迟眠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疲惫了。

  他望着栏杆下的鸽子笼,里面有只白鸽,这是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救的一只鸽子,因为腿受伤,飞不起来,就一直养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鸽子最近一直特别焦虑的样子,从他把苏蕉关到地下室,就日夜叫个不停。

  “咕咕咕……”

  他把鸽子放到了外面,不打扰人的地方,继续处理一些繁琐的工作。

  但不知为何,他把鸽子放远了,耳边似乎也总是传来鸽子的叫声,一声一声,让他渐渐感觉十分的困倦。

  啪嗒。

  手中的圆腹钢笔摔在了文件上,他慢慢闭上了沉重的眼皮,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但他做了一个堪称荒谬的梦……

  梦里,他是个少年,还没有出国。

  他牵着一个孩子的手。

  “大……大哥,这个鸽子受伤了。”

  他怔怔低头,居然是苏蕉——只是,是很小的苏蕉。

  他脸上有着一片烧伤,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鸽子,一双澄澈的琥珀色眼瞳羞怯不安的望着他。

  苏迟眠立刻放开了他的手。

  而小苏蕉怔怔的望着自己被放开的手,眼里无法遏制的产生了失落,慢慢低下了头,只能抱紧怀里的白鸽子。

  有着灰色眼睛的鸽子咕咕叫了两声,忽然飞了起来,从苏蕉怀里飞走了,苏迟眠忽然发现,这鸽子竟然与他捡到的鸽子差不多。

  苏迟眠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不远处,父亲朝他们走了过来。

  苏蕉似乎很害怕苏国栋,悄悄躲在了苏迟眠身后,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鸽子。

  苏国栋没有看苏蕉,眉眼带着一点疲惫,“阿眠,我已经把郑凤赶走了……你要去医院看看小雪吗?”

  苏迟眠茫然,医院,小雪?要赶走郑凤?

  诚然,赶走郑凤这个事情,他乐见其成,但小雪在医院……

  “他的两腿截肢了,没有苏家的话,恐怕以后会很难生活……”

  苏迟眠瞳孔微微一缩,脱口就想问苏苪雪的情况,然而张嘴却是十足冷淡的嘲讽。

  “与我何干。”

  苏迟眠还未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的时候,苏国栋叹了口气,“我知道郑凤在你母亲大出血失去意识的时候偷偷换掉孩子,让他冒名替了蕉蕉这个事儿,你心里过不去,但小雪……”

  苏国栋意识到苏蕉还在,语气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短短几句话。

  蕴含的信息量却如同一句炸雷,将苏迟眠炸得头晕目眩。

  一瞬间,他甚至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荒谬的让他心脏都在发抖。

  但故事还在继续。

  他听见自己十足嘲讽的声音:“你知道的吧。”

  苏国栋:“……”

  苏迟眠说:“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吧,我已经求证过了,母亲家那边的人,血型都是rh阴。”

  苏迟眠听见自己凌厉而冰冷的语气,明明是自己在说话,但每一个字结合起来都宛若炸雷,硬生生的给他一个晴天霹雳。

  他想到了苏苪雪的b型血。

  他是rh阴,他的母亲,也是rh阴……苏蕉,也是rh阴。

  “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火灾已经发生了,苏蕉已经受伤了。”苏迟眠听见自己冷冷的说:“你觉得他会丢了苏家的脸,配不上苏家正牌少爷的身份,但是苏苪雪就刚刚好,所以你才将错就错。”

  “并且,你还知道,如果事情被母亲那边的人知道,你会很难收场。所以你一直……”

  苏迟眠听见自己冰冷的,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你一直对家里的事视而不见,你一直不去管家里的事情,是因为你不敢见苏蕉,你害怕,你也负疚,但对于这些,你不是去补偿,而是选择逃避。”

  他其实是个十足冷淡的人,出国后,这种冷淡更是日益加深,很少有什么事情能激起他的情绪了。

  这种愤怒,他只在年少,看见父亲把郑凤接进家门,看见母亲在病床上失血死去的时候,才出现过。

  那个时候,他虽然冷淡,却还不够成熟,也会有面临离别的不知所措与满心悲伤。

  而苏国栋在他的质疑下沉默了。

  “反正苏苪雪的腿已经截掉了,没办法再维持苏家正统少爷的高贵身份了。”苏迟眠听见自己堪称冷酷的声音:“在尉迟家的愤怒影响到您的公司前,就赶紧让他滚出苏家吧,父亲。”

  对于不在乎的人。

  他向来这样无情。

  苏迟眠从梦中醒来,心脏不安的跳动着,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了鸽子叫。

  他抬起眼,看见本应在笼子里的白鸽停在窗外的香椿树枝上。

  它灰色的,深邃的眼睛凝视着他,如同在凝视一场遥远的梦。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超级努力的一天。

  呜呜呜不要养肥我好不好tat;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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