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焦虑与隐忧
生物在亿万年中生生不息，往复进化，终于到达『人类』的顶点。而在这人类之中，更有一些人，领悟出了更高一层的『力量』，而跃居于凡俗之人不可企及的地方。
这些人，便是所谓的『强者』了。他们每一个都不平凡，每一个都有不同寻常的力量。鹰的眼睛，蝙蝠的听觉和蜘蛛的震动感知都可以在这些人的身上找到，而这只是最低等级的能力。更厉害的人甚至可如电鳗般凭自身潜能激发出强横电流动力，这种人亿中无一。
而站在强者的『顶点』的人，更可凭本身的力量去影响磁场、改变磁场，拥有接近神的力量，若说拥有『电流推动』之人是亿中无一，这些拥有磁场转动的顶尖强者则更难寻千百倍。以电流推动为基础，经电磁原理发挥自身磁场，进一步突破接触并掌握宇宙磁场。
——————
数天后……
笔尖在纸面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一只手架在廉价的塑料键盘上，噼里啪啦的高速敲击着按钮，动作中丝毫不带古人所推崇“大珠小珠落玉盘”之美学感，反倒大有一股不敲散架不肯罢休的意味。
“……本台消息，我国教育部日前出台了对全国在校青少年德智体全面发展成果的推进政策，并提出要求各地学校应格外关注学生的学习方式，提高对学生身心健康教育的……”
“滴滴滴滴滴滴！”
缩小化页面的网络转播电视停在电脑页面的一侧上，熟悉的主持人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流畅发言，与企鹅号的群聊天界面疯狂闪动的信息提示交相辉映，各占半边天，完全瓜分了屏幕背景的出镜率。
一手执笔，一手打字，同时兼顾新闻联播与沙雕网友们夹杂着各种滑稽表情包的发言，有人依然毫无动容，在分心多用的情况下表现得游刃有余。
剩下半杯咖啡摆在桌子一旁，不得不和一叠油光满面的快餐饭盒聚在一起，原本光滑平整的金属杯外壁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就像挂在某人脸上的那副老眼镜一样，惨淡的外形中透出几分“凑合着用吧”的悲伤气息。
咖啡，键盘，眼镜——熬夜修仙加班三件套！
瞥了一眼地上的盒装咖啡，孤零零的几个袋装上还印着“雀巢”的字样，谷胤摇摇头，手上的功夫却没有停下。
他实际上已经不需要咖啡了。
只能说，人的习惯有时候确实是个难以轻易改变的东西。
前社畜默默盯着笔记本屏幕，无情任由键盘在手指的飞速蹂躏下发出一声声不堪重负的脆响。
就在刚刚，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名词。
“‘信息扰动’吗？”
青年略略沉吟了一下，看着随口提了一句的沙雕网友们迅速跳过自己的问题，从一个话题开始了下一轮循环重播，化身无情复读机的样子，最后摇了摇头。
算了。
【加班熊猫】切换进了隐身模式。
……
吕子有云，遇事不决问百度。
拉开浏览器，谷胤投入了在网络中沙里淘金的行列。
出乎意料的，从搜集条件到过滤有用信息，整个过程并未花费太多时间。很快他就找到了些有趣的线索，但搜集到的部分零零碎碎过于繁杂，一条条对比看下来，最后的给人的感觉用一个字就可以概括——乱！
在浩如烟海的人类作品之中，有许多偏向幻想式的设计下都曾经提到过“信息扰动”这个说法，各自设定不一，就像同一株花荆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玫瑰。
大致通俗理论可以粗略理解为：不同维度乃至多元宇宙中，在许多本来具有差异的层次上，不同层面间的信息会偶然或必然性的具备某些难以解释的相似传递性。
比如，你是某个代号为A的宇宙中的超人，你在自己的宇宙中成功一通“我命油我不由天”的骚操作，逆转了由于能源链条崩溃所导致的世界末日，挽救了人类。
然后，在与A宇宙毫无关联的B宇宙中，某个编辑部的漫画家突然某一天灵感来了，画了一本漫画，漫画的内容和你的宇宙所发生的故事相仿乃至于一模一样，这就可以视为一种信息扰动。
——这些大相径庭的宇宙维度间，有某些信息可能在未知的作用下产生了对应关系，或是类似于“投影”传递，又抑或其他。而这一点又和所谓“多元宇宙”的假说有关……
一个个观点大多讲解得不清不楚的，分外绕脑，看的人眉头直皱。
在纸面上草草记下几个关键词汇，但依然没能抓住什么头绪。稍微想了想，他将页面切回了新闻直播与多组群聊天。
——果不其然，刚刚的群里聊天话题，已经迅速从复读机过渡到了豆腐脑的咸甜党争！
绝了！
对于这群画风时刻都在蹦蹦跳跳的群友，谷胤忍不住又摇了摇头，感觉到自己脑子里正不断涌现出一股想要叹气的欲望。
行吧，还有几分吐槽的冲动。
他好像已经有点出现被沙雕网友们精神同化的状况了。
没有办法，任谁连续一段时间的番剧小说漫画轮换着来，中间还不时水群，到最后都会掉进这口名为“网络沙雕化”的大染缸里的。
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只是他必须这样做。
……
暂缓思绪，鼻翼微动。
出租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败气味，让人颇为不适。
算来，差不多也有三周了。
自从回到这间屋子后，年轻人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充分诠释了“宅居”的含义。
生活垃圾袋都是直接摆在门口，趁外卖小哥来送餐时顺便给点小费，委托别人一并带下楼去丢掉。包括室内通风在内，也同样出于某些考虑而限制了窗户的使用，倒也难怪屋子里酝酿出这样的气味。
或许……该出去走走了？
青年停下了笔，轻轻凝视着自己握笔的手背。
黯淡的瞳孔中，细微的红光随之转动，透过表皮茸毛，皮层，肌肉，肌腱，皮肉间的骨骼，血管，神经……
视觉一层层逐级递进式的剥离透视，将一丝一毫入微的光学信号尽数纳入眼底，犹如一台正在不断加强聚焦精度，提升放大倍数的显微镜！
事实上，古老世纪之中，以神秘崇拜为主旨的宗教之所以如此疯狂地迫害追求进步与科学者，便是这样的道理——
当你不断深入了解自己的身体，揭开生命隐藏于细微之处的真正奥秘时，人体所谓的神圣性便已经不复存在。
面对着这碳元素为骨架构造而成的生物大分子链，一团不过区区数十公斤重量的骨肉，所有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推崇与幻想——那些西方神话史诗中英雄们挥枪跃马，迎战恶龙的慷慨激昂；神之赐子钉死十字，三日复生的伟大奇迹；天使吹响燃烧列国，坠落地狱的高高在上……
统统都只会被现实无情地打碎，作为一堆理应扫进垃圾桶里的玻璃碴。
指掌之间，呈现网状排列的皮下组织被纤维层分割开来，细细的血流在纤毫般的毛细血管中平缓通行，筋膜无时无刻随着肌群轻轻颤动……
当剖析到这种程度的时候，人类本身，和那些被人类放养在动物园中供人观赏的动物又有多少区别呢？
不，确实有的！
至少现在的某人，便有着资格这样反驳。
如果此时有人手中带着一台高精度的显微仪器，就有机会清楚地看到谷胤所“注视”着的东西。
部分细胞层重叠的灰影中，有细碎的银色在随着生物质流动，一点点浸染扩散向更多的细胞；大量的线粒体产生了不规则的形变，其间的蛋白质分子高速溶解再生，基因链中长长的螺旋结构也开始解体，游离而出的核糖核酸被未知的力量所驱动，正如饿蟒般疯狂的捕捉着自己的“同类”，随机缩合排列重组，崩溃，再结合……
大批的原生细胞在这个诡异的过程中陷入了绝境，部分胞体甚至来不及触发正常的凋亡程序，便已经被同样陷入紊乱的吞噬细胞迅速融覆外膜。与此同时，本应是双螺旋四碱基对的细胞群体却以同样高到难以置信的分裂效率，硬生生跟上了常规细胞的损失速度。
在大规模的新生细胞群中，青年甚至发现了某些类似于植物中胞间连丝的细微构成！
如此远超正常代谢速度的凋亡过程，所导致的并不仅仅是看似无序的细胞分裂与死亡。他注意到有小部分明明最初具备着不同形态结构与功能表达的体内分化细胞，却在反复的基因重组表达与分解过程中竟然“巧合”般的不断代谢更替特征，逐步趋向稳定。
而其最终走向——都不约而同的，诞生出了某种形态更为微小，通体透出淡金色的多面体晶胞。
这一点，立刻让人上了心。
更为令人惊讶的是，这种全新的金色晶胞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表现出了某些如自然界中病毒式的攻击性质，它们迅速加入了反向侵蚀人体原生细胞的行列——原生细胞的免疫机制对此显得毫无还手之力。并在一定的时间后导致胞体裂解死亡，随之释放出更多的“同类”。
单单目前，这一类晶胞已经在人体细胞中占据了难以忽视的比例。
“所以说，这就是电流推动、磁场转动在自发「本土化」之后的面貌？还是说……只是因为「修罗道」的缘故？”
他盯着眼前这只匀称白净的手掌，皮肤表面甚至透出几分如象牙般的光泽，可任谁也想不到，在这光鲜的表皮之下，隐藏着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按住眉心，谷胤默默考虑着一些东西。
之前这几天的修养时间里，他当然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做。
数天前那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直视所带来的附赠品，原本甚至还来不及理解就已然被冲刷至麻木模糊的大量信息，此刻略一回忆，便从印象深处挖掘而出，宛如镀上了一层清晰的新色，被思维不断加速解读，勉强让他得以摆脱了满头雾水的局面。
根据那本笔记所“透露”的信息来看来看，如自己意识深处那枚【雏形】一类的“外来事物”，或者说，被其称为【来自不同层面的“异相宇宙系信息”】，在借助载体降临于现实后，会根据外来事物本身情况与现实物理规则之间的“冲突程度”自发产生一定的“适应性本土化”。
而这个过程之中会受到关联影响的，自然也包括了明显与其有关的自己。
眯了眯眼，青年做出了相应的判断。
按照这个发展趋势，最多半个月之内，自己身上除了脑部以外的绝大多数生物组织恐怕就都会被这种新结构的晶胞单位取代。
这还是在主观意识压制了“晶胞”活动频率，刻意试图避开大脑区域的结果。
是的，青年已经发现了一个难以绕过的点：自己的主观意识……似乎可以一定程度上实际干涉到自身细胞的运作。
但同样的，他也知道，此时此刻，类似的转变正潜移默化地发生在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的血肉骨骼之中，金色的“颗粒”随血流游窜四肢百骸，无微不至，无往不利。
事实上，按理来说，如此来势汹汹的细胞基因结构突变下，就别提什么人的外观气色依然良好了……正常人的身体，现在早应该是一滩溃烂的脓血肉糜了！
但谷胤不同。
虽然事先不清楚具体的后果，但他确然有着几分把握，无论是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的那本黑色笔记，亦或这副醒来之后便显示出了奇异之处的身躯，都有着几分影响形势发展的重量。
况且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还是那句话，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局势已经不容他再拖延下去了。
就在几天之前，一个无意间的巧合，导致了来自那本笔记的海量信息灌输下，有人才明白了自己当前的“尴尬”处境。
用个形象点的说法来解释就是：自己已经透支了自己在某家特殊银行的“个人账户”，而这家银行的“债务”，除去本身高额利滚利的算法之外，甚至还非常直白的给了客户一个提示：
请“量力而行”，及时归还债务，违者生死自负。
这家“银行”，就是他手里这本刚刚翻开的黑色笔记。
青年扫过书页下方，页码位置处的那一行血红底色字符：【标准量：-5411】，目光一触即走，却还是感到分外的灼眼。
就像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所面对的那块滚石，正沿着倾斜的悬崖上不断向下滚落。越是滚动，它就滚得越快，越是拖延，它就越是跌入更深。
前社畜深喑社会上借贷泥潭的可怕之处，也从来不敢沾手类似的大坑。可偏偏这一次，他已经跳了进来。
尤其根据不久前这家“银行”透露出的其中一点来看，当这组「标准量」的数值低于零线后，将会对「记名者」自身存在造成包括「概率」与「信息」层次在内的负面影响。数值偏离越大，影响所能达到的效力就越明显。
「记名者」，在看到这个词的瞬间，谷胤几乎有了一种寒毛微炸的错觉。
他立刻联想到了在笔记第一页上，那个新出现的，属于自己的名字。
很明显，这就是“银行”点出“量力而行”的含义。
这也绝不仅仅是一个空头警告！
仅仅这段时间以来，伴着自身的某种“本质”上的逐渐蜕变，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好似源于生命本能的微妙直觉随之萌发，纵使偏居一屋，青年也能够隐晦的察觉到一点味道。
恰似山雨欲来之前的片刻宁静，甚至淡薄到会让人怀疑是否自己的错觉。有某些难以真切捕捉的事物，就犹如猎蛛吐丝一般，正随着时间的推移，隐隐间千结万缕织就的天罗地网，悄然向着他纠缠而来。
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谷胤端过杯子，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还需要时间……但必须要先做点什么……
任由新闻播报的声音在小屋里回荡，继续枯坐了好长一会儿，他才像是想着事情刚刚回过神来一样，放下了手中的金属保温杯。
不知是否错觉，那坑洼起伏的杯壁似乎又变得平整了一些。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酸洗腐蚀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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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便是所谓的『强者』了。他们每一个都不平凡，每一个都有不同寻常的力量。鹰的眼睛，蝙蝠的听觉和蜘蛛的震动感知都可以在这些人的身上找到，而这只是最低等级的能力。更厉害的人甚至可如电鳗般凭自身潜能激发出强横电流动力，这种人亿中无一。
而站在强者的『顶点』的人，更可凭本身的力量去影响磁场、改变磁场，拥有接近神的力量，若说拥有『电流推动』之人是亿中无一，这些拥有磁场转动的顶尖强者则更难寻千百倍。以电流推动为基础，经电磁原理发挥自身磁场，进一步突破接触并掌握宇宙磁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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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后……
笔尖在纸面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一只手架在廉价的塑料键盘上，噼里啪啦的高速敲击着按钮，动作中丝毫不带古人所推崇“大珠小珠落玉盘”之美学感，反倒大有一股不敲散架不肯罢休的意味。
“……本台消息，我国教育部日前出台了对全国在校青少年德智体全面发展成果的推进政策，并提出要求各地学校应格外关注学生的学习方式，提高对学生身心健康教育的……”
“滴滴滴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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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执笔，一手打字，同时兼顾新闻联播与沙雕网友们夹杂着各种滑稽表情包的发言，有人依然毫无动容，在分心多用的情况下表现得游刃有余。
剩下半杯咖啡摆在桌子一旁，不得不和一叠油光满面的快餐饭盒聚在一起，原本光滑平整的金属杯外壁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就像挂在某人脸上的那副老眼镜一样，惨淡的外形中透出几分“凑合着用吧”的悲伤气息。
咖啡，键盘，眼镜——熬夜修仙加班三件套！
瞥了一眼地上的盒装咖啡，孤零零的几个袋装上还印着“雀巢”的字样，谷胤摇摇头，手上的功夫却没有停下。
他实际上已经不需要咖啡了。
只能说，人的习惯有时候确实是个难以轻易改变的东西。
前社畜默默盯着笔记本屏幕，无情任由键盘在手指的飞速蹂躏下发出一声声不堪重负的脆响。
就在刚刚，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名词。
“‘信息扰动’吗？”
青年略略沉吟了一下，看着随口提了一句的沙雕网友们迅速跳过自己的问题，从一个话题开始了下一轮循环重播，化身无情复读机的样子，最后摇了摇头。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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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子有云，遇事不决问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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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如烟海的人类作品之中，有许多偏向幻想式的设计下都曾经提到过“信息扰动”这个说法，各自设定不一，就像同一株花荆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玫瑰。
大致通俗理论可以粗略理解为：不同维度乃至多元宇宙中，在许多本来具有差异的层次上，不同层面间的信息会偶然或必然性的具备某些难以解释的相似传递性。
比如，你是某个代号为A的宇宙中的超人，你在自己的宇宙中成功一通“我命油我不由天”的骚操作，逆转了由于能源链条崩溃所导致的世界末日，挽救了人类。
然后，在与A宇宙毫无关联的B宇宙中，某个编辑部的漫画家突然某一天灵感来了，画了一本漫画，漫画的内容和你的宇宙所发生的故事相仿乃至于一模一样，这就可以视为一种信息扰动。
——这些大相径庭的宇宙维度间，有某些信息可能在未知的作用下产生了对应关系，或是类似于“投影”传递，又抑或其他。而这一点又和所谓“多元宇宙”的假说有关……
一个个观点大多讲解得不清不楚的，分外绕脑，看的人眉头直皱。
在纸面上草草记下几个关键词汇，但依然没能抓住什么头绪。稍微想了想，他将页面切回了新闻直播与多组群聊天。
——果不其然，刚刚的群里聊天话题，已经迅速从复读机过渡到了豆腐脑的咸甜党争！
绝了！
对于这群画风时刻都在蹦蹦跳跳的群友，谷胤忍不住又摇了摇头，感觉到自己脑子里正不断涌现出一股想要叹气的欲望。
行吧，还有几分吐槽的冲动。
他好像已经有点出现被沙雕网友们精神同化的状况了。
没有办法，任谁连续一段时间的番剧小说漫画轮换着来，中间还不时水群，到最后都会掉进这口名为“网络沙雕化”的大染缸里的。
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只是他必须这样做。
……
暂缓思绪，鼻翼微动。
出租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败气味，让人颇为不适。
算来，差不多也有三周了。
自从回到这间屋子后，年轻人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充分诠释了“宅居”的含义。
生活垃圾袋都是直接摆在门口，趁外卖小哥来送餐时顺便给点小费，委托别人一并带下楼去丢掉。包括室内通风在内，也同样出于某些考虑而限制了窗户的使用，倒也难怪屋子里酝酿出这样的气味。
或许……该出去走走了？
青年停下了笔，轻轻凝视着自己握笔的手背。
黯淡的瞳孔中，细微的红光随之转动，透过表皮茸毛，皮层，肌肉，肌腱，皮肉间的骨骼，血管，神经……
视觉一层层逐级递进式的剥离透视，将一丝一毫入微的光学信号尽数纳入眼底，犹如一台正在不断加强聚焦精度，提升放大倍数的显微镜！
事实上，古老世纪之中，以神秘崇拜为主旨的宗教之所以如此疯狂地迫害追求进步与科学者，便是这样的道理——
当你不断深入了解自己的身体，揭开生命隐藏于细微之处的真正奥秘时，人体所谓的神圣性便已经不复存在。
面对着这碳元素为骨架构造而成的生物大分子链，一团不过区区数十公斤重量的骨肉，所有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推崇与幻想——那些西方神话史诗中英雄们挥枪跃马，迎战恶龙的慷慨激昂；神之赐子钉死十字，三日复生的伟大奇迹；天使吹响燃烧列国，坠落地狱的高高在上……
统统都只会被现实无情地打碎，作为一堆理应扫进垃圾桶里的玻璃碴。
指掌之间，呈现网状排列的皮下组织被纤维层分割开来，细细的血流在纤毫般的毛细血管中平缓通行，筋膜无时无刻随着肌群轻轻颤动……
当剖析到这种程度的时候，人类本身，和那些被人类放养在动物园中供人观赏的动物又有多少区别呢？
不，确实有的！
至少现在的某人，便有着资格这样反驳。
如果此时有人手中带着一台高精度的显微仪器，就有机会清楚地看到谷胤所“注视”着的东西。
部分细胞层重叠的灰影中，有细碎的银色在随着生物质流动，一点点浸染扩散向更多的细胞；大量的线粒体产生了不规则的形变，其间的蛋白质分子高速溶解再生，基因链中长长的螺旋结构也开始解体，游离而出的核糖核酸被未知的力量所驱动，正如饿蟒般疯狂的捕捉着自己的“同类”，随机缩合排列重组，崩溃，再结合……
大批的原生细胞在这个诡异的过程中陷入了绝境，部分胞体甚至来不及触发正常的凋亡程序，便已经被同样陷入紊乱的吞噬细胞迅速融覆外膜。与此同时，本应是双螺旋四碱基对的细胞群体却以同样高到难以置信的分裂效率，硬生生跟上了常规细胞的损失速度。
在大规模的新生细胞群中，青年甚至发现了某些类似于植物中胞间连丝的细微构成！
如此远超正常代谢速度的凋亡过程，所导致的并不仅仅是看似无序的细胞分裂与死亡。他注意到有小部分明明最初具备着不同形态结构与功能表达的体内分化细胞，却在反复的基因重组表达与分解过程中竟然“巧合”般的不断代谢更替特征，逐步趋向稳定。
而其最终走向——都不约而同的，诞生出了某种形态更为微小，通体透出淡金色的多面体晶胞。
这一点，立刻让人上了心。
更为令人惊讶的是，这种全新的金色晶胞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表现出了某些如自然界中病毒式的攻击性质，它们迅速加入了反向侵蚀人体原生细胞的行列——原生细胞的免疫机制对此显得毫无还手之力。并在一定的时间后导致胞体裂解死亡，随之释放出更多的“同类”。
单单目前，这一类晶胞已经在人体细胞中占据了难以忽视的比例。
“所以说，这就是电流推动、磁场转动在自发「本土化」之后的面貌？还是说……只是因为「修罗道」的缘故？”
他盯着眼前这只匀称白净的手掌，皮肤表面甚至透出几分如象牙般的光泽，可任谁也想不到，在这光鲜的表皮之下，隐藏着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按住眉心，谷胤默默考虑着一些东西。
之前这几天的修养时间里，他当然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做。
数天前那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直视所带来的附赠品，原本甚至还来不及理解就已然被冲刷至麻木模糊的大量信息，此刻略一回忆，便从印象深处挖掘而出，宛如镀上了一层清晰的新色，被思维不断加速解读，勉强让他得以摆脱了满头雾水的局面。
根据那本笔记所“透露”的信息来看来看，如自己意识深处那枚【雏形】一类的“外来事物”，或者说，被其称为【来自不同层面的“异相宇宙系信息”】，在借助载体降临于现实后，会根据外来事物本身情况与现实物理规则之间的“冲突程度”自发产生一定的“适应性本土化”。
而这个过程之中会受到关联影响的，自然也包括了明显与其有关的自己。
眯了眯眼，青年做出了相应的判断。
按照这个发展趋势，最多半个月之内，自己身上除了脑部以外的绝大多数生物组织恐怕就都会被这种新结构的晶胞单位取代。
这还是在主观意识压制了“晶胞”活动频率，刻意试图避开大脑区域的结果。
是的，青年已经发现了一个难以绕过的点：自己的主观意识……似乎可以一定程度上实际干涉到自身细胞的运作。
但同样的，他也知道，此时此刻，类似的转变正潜移默化地发生在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的血肉骨骼之中，金色的“颗粒”随血流游窜四肢百骸，无微不至，无往不利。
事实上，按理来说，如此来势汹汹的细胞基因结构突变下，就别提什么人的外观气色依然良好了……正常人的身体，现在早应该是一滩溃烂的脓血肉糜了！
但谷胤不同。
虽然事先不清楚具体的后果，但他确然有着几分把握，无论是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的那本黑色笔记，亦或这副醒来之后便显示出了奇异之处的身躯，都有着几分影响形势发展的重量。
况且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还是那句话，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局势已经不容他再拖延下去了。
就在几天之前，一个无意间的巧合，导致了来自那本笔记的海量信息灌输下，有人才明白了自己当前的“尴尬”处境。
用个形象点的说法来解释就是：自己已经透支了自己在某家特殊银行的“个人账户”，而这家银行的“债务”，除去本身高额利滚利的算法之外，甚至还非常直白的给了客户一个提示：
请“量力而行”，及时归还债务，违者生死自负。
这家“银行”，就是他手里这本刚刚翻开的黑色笔记。
青年扫过书页下方，页码位置处的那一行血红底色字符：【标准量：-5411】，目光一触即走，却还是感到分外的灼眼。
就像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所面对的那块滚石，正沿着倾斜的悬崖上不断向下滚落。越是滚动，它就滚得越快，越是拖延，它就越是跌入更深。
前社畜深喑社会上借贷泥潭的可怕之处，也从来不敢沾手类似的大坑。可偏偏这一次，他已经跳了进来。
尤其根据不久前这家“银行”透露出的其中一点来看，当这组「标准量」的数值低于零线后，将会对「记名者」自身存在造成包括「概率」与「信息」层次在内的负面影响。数值偏离越大，影响所能达到的效力就越明显。
「记名者」，在看到这个词的瞬间，谷胤几乎有了一种寒毛微炸的错觉。
他立刻联想到了在笔记第一页上，那个新出现的，属于自己的名字。
很明显，这就是“银行”点出“量力而行”的含义。
这也绝不仅仅是一个空头警告！
仅仅这段时间以来，伴着自身的某种“本质”上的逐渐蜕变，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好似源于生命本能的微妙直觉随之萌发，纵使偏居一屋，青年也能够隐晦的察觉到一点味道。
恰似山雨欲来之前的片刻宁静，甚至淡薄到会让人怀疑是否自己的错觉。有某些难以真切捕捉的事物，就犹如猎蛛吐丝一般，正随着时间的推移，隐隐间千结万缕织就的天罗地网，悄然向着他纠缠而来。
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谷胤端过杯子，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还需要时间……但必须要先做点什么……
任由新闻播报的声音在小屋里回荡，继续枯坐了好长一会儿，他才像是想着事情刚刚回过神来一样，放下了手中的金属保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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