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醒时分
梦境，是起源于原始海洋的最初有机分子结构逐渐反应进化，在漫长岁月中适应性状积累，所产生特定形态结构的自然生理活动。
每一个人在自我记忆中留下了印象的第一次梦境，都绝不是生命中的第一个幻梦。
事实上，在婴孩尚未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上前，随着古老的生命信息遗传，个体逐步发育形成有机神经系统结构，大脑活动逐渐建立起有效的信号机制，尚在羊水之中的小小躯体里，第一个近乎“无思之梦”的空白梦境，便会随之萌发。
在生命短促的盛放中与无限的长眠之中，梦亦是现实，现实却不是梦。
…………
俺寻思，俺可能是在做梦。
迷迷糊糊的某人如是想着。
众所周知，只有梦和现实是不需要讲究逻辑的。
难以言喻的别扭感中，似乎无知无觉间被生生剥离部分视角独立而出，成为了第三人称的观察者，却又保留了一份自我角度的视野，两相结合分外古怪。偏偏还能看不能动，丝毫没有留下一点自主权，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某只光球向前一路狂飙，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只……代表着自己的光球。
说不出来为什么，更多的是一种潜意识上的关联感，让谷胤自然而然的理解到了某个事实：这道散发着莹莹光华的球形，就是自己。
就像半梦半醒之间一样，不对劲儿的地方太多了，但偏偏让人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劲儿。亦或者是，发现了却并不在意？
虽然以往就是个平淡的性子，但此时却分外不同。仿佛在原有主体视角之外，随着这份新的观察视界的出现，就连人的思维本身也随之分裂了开来。他甚至能够隐约感觉到，除却此刻切身的感知，与游离其外的疏远感外，就在这个光球外形的“躯壳”里……有某种更为混沌而空漠的“自我”，正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悄然萌发。
而他自己，便仅仅是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缺乏多余的感触，除了断断续续的思考外一无所有。
宛如一张白纸。
带着难以详尽的混乱感，飞驰的光球似乎正置身于一个万花筒般的漩涡迷宫之中，五色所迷，光怪陆离，无分上下颠倒，黑白之差，大小皆同……
在这杂乱无章的景象、无以辨识的感官印象之中，逻辑似乎失去了其意义，唯有短暂跃动的光芒，正在突破一道又一道具有“阻碍感”的无形事物。又好像是浪头上的一条小鱼，正奋力游动，趁着涨潮之势从一个浪头跳向另一个浪头。
看不到尽头，也感受不到全貌，如同一只在沙盘上爬行的蚂蚁。
即将分崩离析的边缘，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被恰好维持在一个尚未彻底失去内在的界限之上，此时的他似乎也并非通过蒙昧的“眼睛”，而是借助其它的反应，以脱离五感之外的，某些更加难以描述的东西去【观察】。
每一次光球强行出现挣脱阻碍之感的瞬间，随着轮转的迷幻之感越发深刻，在这仿佛能隐约看到无穷无尽的光芒在一根根重叠而分离的复弦上闪耀的刹那，即便是甚至难以连贯一个完整认知的意识，似乎也“倾听”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片段，如浮光掠影一闪而逝。
…………
“……也没法建造屋子了，我就能安心的死去了。在我的家乡，平静的……”
“……间的小神，你尽力了……”
“……Allthemove!Onmyway……”
“……它正在跨过现实锚的峰值……启动完整对抗流程！龙脉的信息碎片会流失出这个宇宙的！欧洲分部在做什么！……”
“……搞哥残暴又狡猾！毛哥狡猾又残暴！Waaaaagh！！！”
“……隔绝了至尊太君的宇宙轮回，但先觉天的剑柄失去了踪迹，原时空的母星濒临毁灭，其余尚在的领袖已经无法重启剩下……”
“……聆听吧，这灭绝的千年龙诗……”
“……天机混淆，但为何会有第二道赤贯降临？蹊跷，当真……”
“……埃兰！我要让你们知道，老狗也有几颗牙！”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万古前生叹已尽，此间无留，且待一舟……”
“……光之战士，展开你的光阴之翼，为我呈现那无数平行宇宙中惟一的变数吧！”
“……被时天空强行撕开了另一扇「门」，据祂所说，「门」后应该是一个被称为「超机战」的概念膨胀宇宙，只有在那里，才有机会找回我们的……”
…………
难以言表的扭曲随着纷乱的信息如海底火山喷发般浮现，甚至还有更多无法理解的“声音”穿插其间，细碎似窃窃私语，嘈杂如九曲连环，旋即又被迷蒙者淡忘。
随着时间流逝，“杂音”的干扰被压下，他终于能够微微感觉到了一点东西。
光球的前行并非偶然，在前方的某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它，也吸引着自己。就像喵星人嗅到了猫薄荷一样，伴着一种急不可耐的迫切感，空洞的感触也生出了几分悸动来。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的思维平静地躁动着，直到光球落入了又一道新的光晕中。
而后，便是一直的下坠，下坠，坠向更深处。
光芒平和了下来，再无挣扎之意。
但这一次却与先前不同的，消散了那份前进的滞碍感。恍惚间，他竟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满足。
就好像……一件残缺之物，终于得以拼合完整了起来。
…………
…………
灼烧般的剧烈痛楚从周身百骸间传来，逼着神经发出了哀嚎，就像有千百只蚂蚁在骨肉间啃噬。
胸口猛地鼓动了起来，浑身散发着塑料纤维与蛋白质熔烫的混合焦臭味，有人勉强睁开眼，虚弱的呛出了几口水后，呼吸才通畅了一些。他的眼皮就像被烙铁烫在了一起一样，稍微睁开就痛，只看一切都是失真的模样，带着老式电视般的噪点雪花，天旋地转。
躺在积水的泥坑里，谷胤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醒了，他又一次活着回到了人间。
——虽然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就是了。
抽搐的肢体似乎已经失去了求生欲，带着暗青色的痕迹，皮肤下的血管脉络犹如树杈般凸显了出来，身体也不听使唤了。
忍着剧痛和仿佛从骨子里泛起的虚弱感，近乎拼命地完成了偏挪手臂这个动作，指头不情不愿的动了动，年轻人却没能摸到自己的手机。
僵硬的手指上，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带着涓涓细流般的温暖在手臂中流淌，让身体似乎都跟着恢复了少许自由。
还有一股熟悉的吸引感。
侧过头，青年眯着眼盯了好一会儿，如同噪点乱飞的视野才略微清楚了一些，一本分外眼熟的本黑色笔册，正散摊在他的手边。
古怪之处在于，笔册上面有一张不知是何时裂损开来了的书页，此刻正在缓缓“挥发”。
在竭力确认了不是自己的视神经损伤导致成像错乱后，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肉眼可见的细微光芒如同一粒粒飞舞的光点，正沿着纸页破损面涌出，又顺着焦黄皲裂的皮肤慢慢渗进身躯之中。就在这个过程中，那股焦灼干裂的痛楚也明显随之得到了缓解。
即便是已经对这样的超乎常理的事物已经有了一定的接受力，在看到这一幕时，谷胤依旧忍不住眉头抽了抽，好几根焦枯眉毛直接就断了开来。
——这种感觉……是身体在恢复？
感受着手臂上仍在抽搐的僵硬肌肉重新出现了一点知觉，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之前被雷劈了吧。
意识慢慢清醒了一些，头依然痛的厉害。但当回忆起那道粲然的紫色时，脑子里宛如一团浆糊般翻江倒海，浑身也几近瘫痪的青年人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处境。
相对来说，不排除有极少数幸运儿在被自然界的雷电击中后，依然能够碰巧逃避开其对应的伤害。但更多的情况下，诸如人体烧伤，内外压失调，神经重度受损，电解质紊乱，内脏功能性损伤乃至心肺衰竭，主要器官罢工……
以及最为常见的——当场去世！
这些，才是常人接触高压电流后的正常后果。
换个好处想，至少现在恐怕是不用急着去医院了。
逐渐明显的麻痒感，正顺着接触书页的那只手臂向着青年那惨不忍睹的全身蔓延。随之而来的，还有愈发尖锐的疼痛感，与癫痫似的肌体颤栗。
不管怎么说，身体还能有点感觉，总比没有好。
天色转亮，雨已经小了下来，也不知道人究竟昏迷了多久。枯黄的新叶随着小雨从枝头落下，拍打着他的脸。
空气里弥漫着水与樟木的气息。
抬眼上瞧，半边都焦黑了的老樟，主干上端起到中间断裂了至少三分之一，周围生生飞出十数米的散裂枝干，大片脱落的树皮，还有那已经被雨水淋熄却挥之不去的焦木味，无不说明了在它本应高大的身躯上发生的事情。
此时，它唯有沉默着与地上的人对视。
躺在冰冷的泥水里，有人想要叹口气，却只带起了喉咙里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这情况可不好解释啊，尤其是在毫无反抗力的现在……
但愿暂时别被人捡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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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在自我记忆中留下了印象的第一次梦境，都绝不是生命中的第一个幻梦。
事实上，在婴孩尚未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上前，随着古老的生命信息遗传，个体逐步发育形成有机神经系统结构，大脑活动逐渐建立起有效的信号机制，尚在羊水之中的小小躯体里，第一个近乎“无思之梦”的空白梦境，便会随之萌发。
在生命短促的盛放中与无限的长眠之中，梦亦是现实，现实却不是梦。
…………
俺寻思，俺可能是在做梦。
迷迷糊糊的某人如是想着。
众所周知，只有梦和现实是不需要讲究逻辑的。
难以言喻的别扭感中，似乎无知无觉间被生生剥离部分视角独立而出，成为了第三人称的观察者，却又保留了一份自我角度的视野，两相结合分外古怪。偏偏还能看不能动，丝毫没有留下一点自主权，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某只光球向前一路狂飙，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只……代表着自己的光球。
说不出来为什么，更多的是一种潜意识上的关联感，让谷胤自然而然的理解到了某个事实：这道散发着莹莹光华的球形，就是自己。
就像半梦半醒之间一样，不对劲儿的地方太多了，但偏偏让人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劲儿。亦或者是，发现了却并不在意？
虽然以往就是个平淡的性子，但此时却分外不同。仿佛在原有主体视角之外，随着这份新的观察视界的出现，就连人的思维本身也随之分裂了开来。他甚至能够隐约感觉到，除却此刻切身的感知，与游离其外的疏远感外，就在这个光球外形的“躯壳”里……有某种更为混沌而空漠的“自我”，正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悄然萌发。
而他自己，便仅仅是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缺乏多余的感触，除了断断续续的思考外一无所有。
宛如一张白纸。
带着难以详尽的混乱感，飞驰的光球似乎正置身于一个万花筒般的漩涡迷宫之中，五色所迷，光怪陆离，无分上下颠倒，黑白之差，大小皆同……
在这杂乱无章的景象、无以辨识的感官印象之中，逻辑似乎失去了其意义，唯有短暂跃动的光芒，正在突破一道又一道具有“阻碍感”的无形事物。又好像是浪头上的一条小鱼，正奋力游动，趁着涨潮之势从一个浪头跳向另一个浪头。
看不到尽头，也感受不到全貌，如同一只在沙盘上爬行的蚂蚁。
即将分崩离析的边缘，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被恰好维持在一个尚未彻底失去内在的界限之上，此时的他似乎也并非通过蒙昧的“眼睛”，而是借助其它的反应，以脱离五感之外的，某些更加难以描述的东西去【观察】。
每一次光球强行出现挣脱阻碍之感的瞬间，随着轮转的迷幻之感越发深刻，在这仿佛能隐约看到无穷无尽的光芒在一根根重叠而分离的复弦上闪耀的刹那，即便是甚至难以连贯一个完整认知的意识，似乎也“倾听”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片段，如浮光掠影一闪而逝。
…………
“……也没法建造屋子了，我就能安心的死去了。在我的家乡，平静的……”
“……间的小神，你尽力了……”
“……Allthemove!Onmyway……”
“……它正在跨过现实锚的峰值……启动完整对抗流程！龙脉的信息碎片会流失出这个宇宙的！欧洲分部在做什么！……”
“……搞哥残暴又狡猾！毛哥狡猾又残暴！Waaaaagh！！！”
“……隔绝了至尊太君的宇宙轮回，但先觉天的剑柄失去了踪迹，原时空的母星濒临毁灭，其余尚在的领袖已经无法重启剩下……”
“……聆听吧，这灭绝的千年龙诗……”
“……天机混淆，但为何会有第二道赤贯降临？蹊跷，当真……”
“……埃兰！我要让你们知道，老狗也有几颗牙！”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万古前生叹已尽，此间无留，且待一舟……”
“……光之战士，展开你的光阴之翼，为我呈现那无数平行宇宙中惟一的变数吧！”
“……被时天空强行撕开了另一扇「门」，据祂所说，「门」后应该是一个被称为「超机战」的概念膨胀宇宙，只有在那里，才有机会找回我们的……”
…………
难以言表的扭曲随着纷乱的信息如海底火山喷发般浮现，甚至还有更多无法理解的“声音”穿插其间，细碎似窃窃私语，嘈杂如九曲连环，旋即又被迷蒙者淡忘。
随着时间流逝，“杂音”的干扰被压下，他终于能够微微感觉到了一点东西。
光球的前行并非偶然，在前方的某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它，也吸引着自己。就像喵星人嗅到了猫薄荷一样，伴着一种急不可耐的迫切感，空洞的感触也生出了几分悸动来。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的思维平静地躁动着，直到光球落入了又一道新的光晕中。
而后，便是一直的下坠，下坠，坠向更深处。
光芒平和了下来，再无挣扎之意。
但这一次却与先前不同的，消散了那份前进的滞碍感。恍惚间，他竟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满足。
就好像……一件残缺之物，终于得以拼合完整了起来。
…………
…………
灼烧般的剧烈痛楚从周身百骸间传来，逼着神经发出了哀嚎，就像有千百只蚂蚁在骨肉间啃噬。
胸口猛地鼓动了起来，浑身散发着塑料纤维与蛋白质熔烫的混合焦臭味，有人勉强睁开眼，虚弱的呛出了几口水后，呼吸才通畅了一些。他的眼皮就像被烙铁烫在了一起一样，稍微睁开就痛，只看一切都是失真的模样，带着老式电视般的噪点雪花，天旋地转。
躺在积水的泥坑里，谷胤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醒了，他又一次活着回到了人间。
——虽然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就是了。
抽搐的肢体似乎已经失去了求生欲，带着暗青色的痕迹，皮肤下的血管脉络犹如树杈般凸显了出来，身体也不听使唤了。
忍着剧痛和仿佛从骨子里泛起的虚弱感，近乎拼命地完成了偏挪手臂这个动作，指头不情不愿的动了动，年轻人却没能摸到自己的手机。
僵硬的手指上，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带着涓涓细流般的温暖在手臂中流淌，让身体似乎都跟着恢复了少许自由。
还有一股熟悉的吸引感。
侧过头，青年眯着眼盯了好一会儿，如同噪点乱飞的视野才略微清楚了一些，一本分外眼熟的本黑色笔册，正散摊在他的手边。
古怪之处在于，笔册上面有一张不知是何时裂损开来了的书页，此刻正在缓缓“挥发”。
在竭力确认了不是自己的视神经损伤导致成像错乱后，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肉眼可见的细微光芒如同一粒粒飞舞的光点，正沿着纸页破损面涌出，又顺着焦黄皲裂的皮肤慢慢渗进身躯之中。就在这个过程中，那股焦灼干裂的痛楚也明显随之得到了缓解。
即便是已经对这样的超乎常理的事物已经有了一定的接受力，在看到这一幕时，谷胤依旧忍不住眉头抽了抽，好几根焦枯眉毛直接就断了开来。
——这种感觉……是身体在恢复？
感受着手臂上仍在抽搐的僵硬肌肉重新出现了一点知觉，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之前被雷劈了吧。
意识慢慢清醒了一些，头依然痛的厉害。但当回忆起那道粲然的紫色时，脑子里宛如一团浆糊般翻江倒海，浑身也几近瘫痪的青年人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处境。
相对来说，不排除有极少数幸运儿在被自然界的雷电击中后，依然能够碰巧逃避开其对应的伤害。但更多的情况下，诸如人体烧伤，内外压失调，神经重度受损，电解质紊乱，内脏功能性损伤乃至心肺衰竭，主要器官罢工……
以及最为常见的——当场去世！
这些，才是常人接触高压电流后的正常后果。
换个好处想，至少现在恐怕是不用急着去医院了。
逐渐明显的麻痒感，正顺着接触书页的那只手臂向着青年那惨不忍睹的全身蔓延。随之而来的，还有愈发尖锐的疼痛感，与癫痫似的肌体颤栗。
不管怎么说，身体还能有点感觉，总比没有好。
天色转亮，雨已经小了下来，也不知道人究竟昏迷了多久。枯黄的新叶随着小雨从枝头落下，拍打着他的脸。
空气里弥漫着水与樟木的气息。
抬眼上瞧，半边都焦黑了的老樟，主干上端起到中间断裂了至少三分之一，周围生生飞出十数米的散裂枝干，大片脱落的树皮，还有那已经被雨水淋熄却挥之不去的焦木味，无不说明了在它本应高大的身躯上发生的事情。
此时，它唯有沉默着与地上的人对视。
躺在冰冷的泥水里，有人想要叹口气，却只带起了喉咙里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这情况可不好解释啊，尤其是在毫无反抗力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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