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 117 章_不饶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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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 117 章

  清晨。

  是个礼拜一,工作日。

  昨晚送走周枕月时都已经是半夜三点了,自然又是没睡好觉。穆雪衣打着哈欠到一楼餐厅,准备吃完早餐就去公司。

  做早餐的是祁宴,穆雪衣坐进椅子里,随口一问:“穆国丞已经走了么?”

  祁宴端来一个装着烤面包和水果的盘子,“他昨晚没有回来。”

  “哦……对。”穆雪衣觉得自己睡糊涂了,使劲晃了晃脑袋。

  祁宴不着痕迹地瞥了穆雪衣一眼,从她没有系好的领口里看见了她锁骨处遍布的吻痕。

  ……昨晚她给她送藕粉丸子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

  把装满食物的盘子放到穆雪衣面前,祁宴默默地又转身回到厨房。

  穆雪衣切下一块面包,沾上千岛酱放入口中。

  一边咀嚼,一边看了一眼厨房里的祁宴。

  停留了一小会儿。

  目光收回时,眉眼间仍是淡淡的。

  穆氏公司。

  赵副总和孙副总站在穆国丞的办公桌前,面有难色。

  半晌,赵副总还是劝出了口:“穆总,变更法人和移交绝对控股权确实可以逃避责任,但是就怕万一小穆总她……”

  穆国丞抬了抬手:“只是让她挂个用来顶锅的名头而已,她才上任这么点时间,手里没有在这个公司积累的任何人脉和资源,就是有什么鬼心思,公司上上下下,哪一个人会听她的?”

  轻笑,“不用担心那么多,我这几十年的位子不是白坐的。”

  的确,以穆雪衣现在的道行,就算直接把她拱成董事长,她也没有办法控制这个公司。

  各层的管理者平时就只想看她吃瘪,关键时候,怎么可能供她驱策?

  两个副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向穆国丞低头:“都听您的吧。”

  穆国丞叫人去准备好了所有手续。

  到下午时,他把穆雪衣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穆雪衣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进门,眼底有点茫然。

  “爸,发生什么事了吗?”

  穆国丞把手里的文件“啪”的一声扔在桌上,双手交叉合十,也不多绕弯子,开门见山。

  “雪衣啊,讯云拿来和我们交易的公司是个空壳公司,这事儿你知道吗?”

  穆雪衣眨了眨眼,答:“我知道,庄羽柔和我说过,说……这是为了防止东窗事发。”

  穆国丞向前坐了一点,审视着穆雪衣,“你和她关系那么好,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给我挖的坑呢?”

  穆雪衣笑了笑,“我不敢。”

  “少和我嬉皮笑脸,”穆国丞冷着脸,“我也不和你说废话,交易已经开始了,我又怕你勾串着庄羽柔给我做手脚。不如这样,现在……把公司法人移交给你?”

  穆雪衣一愣。

  穆国丞冷笑:“等手续办完,你就直接回家去。不许出门,不许见人,不许告诉庄羽柔法人变更的事,手机等一切通讯设备全部没收。如果你和庄羽柔没什么阴谋,那你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可如果庄羽柔在这次交易里做了什么越界的勾当……”

  他挑了挑眉,“所有的苦果,你不就刚好可以自己尝尝?”

  穆雪衣的脸一下子煞白。

  “您……”她强压着自己因慌乱而涌动的表情,“您怎么会突然……”

  “还得多亏你小妈提醒我。”

  穆国丞把文件打开,拧开钢笔,推到穆雪衣面前。

  “我说,你平时在公司处理不好和高管们的关系就算了,怎么在家里也没法好好处理和你小妈的关系?”他不禁讥笑,“你看看,一有什么事,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向着你。多可笑啊。”

  穆雪衣身体一颤,双手瞬时握成了拳。

  “祁宴……”

  她咬牙切齿地模糊啮出这个名字。

  穆国丞把笔扔到她面前,点了点面前那份法人变更的文件书,催道:“签啊。”

  穆雪衣后退了一小步,下意识看向门那边。

  穆国丞给后面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两个黑衣男人一步上前,从左右两边押住穆雪衣。制服她的瞬间,手杖掉在了地上,弹出一阵噼啪响动。

  “怎么,不敢签?”穆国丞狞笑,“看来你还真的动了手脚。”

  穆雪衣抬起眼,眼底通红,狠狠盯着穆国丞,一个字一个字说:“放开我。”

  保镖把穆雪衣强按在办公桌上,穆国丞伸出手去,像一个普通父亲怜爱女儿一样,轻柔地抚摸对方的头顶。

  “穆雪衣,”他鲜少地念出了穆雪衣的全名,“你比你姐姐可怕得多。她只是又坏又蠢,你是又坏又聪明。聪明人,在穆家可是活不久的。”

  穆雪衣红着眼和穆国丞对视:“你想怎样?”

  “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自食其果’四个字,究竟……是怎么写的。”

  穆国丞的手从穆雪衣的头发滑到了她的脸侧,目光一凛,扬起手重重地甩了她一个狠厉的巴掌。

  “啪——”

  穆雪衣的头扭曲地偏了过去,嘴角流出了血。

  “让她签!”穆国丞大手一挥。

  保镖按着穆雪衣,强行把笔塞进她的手里,逼着她在那些文件上一个一个签下名字,又掰着她的手指逼她在所有名字上按了手印。

  随着最后一个手印的按下,穆雪衣的指尖都已经硬生生磨出了血。

  血和印泥混在一起,红成一片。

  穆国丞满意地看着那些签好的文件,收拢起来,在桌上剁一剁。

  “带二小姐回家。”

  他冷漠地吩咐那两个保镖。

  “看好了,搜身搜干净,上厕所都得有人面对面看着。要是让她跑了,到时候等抓回来了,你们所有人给她陪葬。我说的陪葬,是真正意义上的‘陪葬’。懂吗?!”

  保镖们忙低头:“是!”

  “穆国丞!”

  穆雪衣直接喊出了穆国丞的大名。

  “你会遭报应的!!”

  穆国丞不耐烦地吼道:“马上带走!”

  保镖们连忙捂住了穆雪衣的嘴,连拖带拽地将她带离了这里。

  晚间,完成了所有手续的穆国丞回到穆家。

  或许真的是发生了一些大事,整个家里很明显地弥散着凝重的氛围。

  祁宴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他,见他回来,伺候他入座。

  给他递筷子时,试探着问:

  “下午的时候,我看见很多穿黑衣服的人把雪衣绑了回来……”

  穆国丞皱了一天的眉微微松了松,拍拍祁宴的手背,安抚道:“吓到了?”

  祁宴:“现在二楼全是打手,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家里一下子好乱。”

  穆国丞叹了口气,拉祁宴坐下:“你之前猜得果然不错。我今天试探了一下她,还真有猫腻。看着吧,她再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祁宴抿了抿唇,蹙起眉,看了眼楼上的方向。

  “……两个女儿,没一个省心的。”穆国丞冷笑一声,垂头按了按太阳穴,“一整天头都嗡嗡地疼,现在看着这桌子菜只想吐。”

  祁宴敛起心思,睫毛低垂,将一个精致的瓷碗挪到穆国丞面前,“这是冰镇过的燕窝粥,吃点这个吧,或许能舒服一点。”

  “嗯。”穆国丞应下。

  吃过饭,穆国丞说还是不舒服,就先上楼去休息了。

  可能是积劳太多,总觉得头有点晕,吃了两片药还是不舒服。

  路过二楼时,他又再三叮嘱了那群打手,让他们看牢房里的二小姐。

  回到卧室,穆国丞躺进被子里。

  没过一会儿,祁宴也进来了,在窗台边站了一会儿,点上了一支香草味的香薰烛。

  穆国丞叫她过来,拉她进怀里。脑子虽然昏沉着,男人的本能却还在作祟。

  只是可惜,今天试了又试,就是没那兴致。

  他索性也不试了。放过祁宴,提上裤子转身睡去。

  迷糊中,陷入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穆国丞总觉得这一觉比以往任何一次睡眠都要长。

  梦都没做,像是泡在了纯纯的黑暗中许多个小时。

  大海里浮沉一样,四肢都被水托举着,无力地随波飘荡。

  再睁眼时,翻了个身。

  可清楚地感觉到,身下已不是柔软的床垫,怀里也没有祁宴。想抬起手揉眼,两只手却莫名黏在了一起分不开,脚也是一样。

  穆国丞皱着眉,耸耸鼻子,只觉得空气里一股生锈的铁器与灰尘味。

  眯着眼勉强睁开。

  周围已经不是穆家的卧室了,而是一个类似于废弃工厂的地方,充斥着灰土和斑驳的金属,阴沉得令人压抑不堪。

  费力地挺起身向下看去。手哪里是“黏”在一起,分明是被手铐牢牢地铐在了一处。

  猛地清醒。

  “噗,”穆雪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是第一次碰见爸爸露出这样的表情呢,真是……”

  她顿了顿,语气更轻快。

  “……有意思啊。”

  穆国丞忙循着声音回过头。

  只见在一堆废弃的机械和油桶上,穆雪衣翘着二郎腿坐在最高处。头顶年久昏暗的灯因接触不良,微微闪动,让那张清秀的脸看起来阴晴难定。

  那侧脸还有肿起的几个指印,是自己数个小时前打下去的。

  穆雪衣抬起手,挽起滑落鬓边的几缕碎发。把头发别到耳后时,能看见她的指尖还有混着红色印泥的血痂。

  “想必您睡得一定很足,”她偏着头笑,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那今天,我们可以有很多时间来聊聊天了。”

  穆国丞目光一偏,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双手交叠着恭敬站在穆雪衣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那竟是……

  祁宴?!

  瞳孔瞬时放大。

  外面好像在下雨。

  风从破败的窗户与门缝中卷进来,吹动顶上的吊灯。吊灯一晃,本就接触不良的灯泡又滋滋啦啦地闪了几下。

  见到祁宴站在穆雪衣身后的第一眼,穆国丞就猛地想明白了许多事。

  生意场上混迹这么多年,又不是傻子。

  他极力维持着情绪,似是极其不甘心,控着嗓音问祁宴:

  “你……是在半路被她招过去了,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是抱着目的接近我的?”

  祁宴还是没有表情,也没有回答。

  穆雪衣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她撑起下巴,“爸爸,你知道么?我曾经听过和你这个问题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

  穆国丞狠狠地盯向她。

  穆雪衣看向窗外的远方,似在回忆,“那时候,阿月也问我:‘当初你是在跟我谈恋爱的期间临时起了这样的念头,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帮你父亲才接近我?’”

  目光一滑,看向穆国丞的眼里带了几分寒意。

  “被骗感情的滋味很不好受吧?”穆雪衣冷冷地说,“有些刀子,不落到自己头上,你们永远都不知道有多痛苦。穆如晴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穆国丞冷笑:“哼,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你以为囚我一时,勾结这个女人骗我把法人转给你,你就能真正夺走这么大一个公司?就凭你,你也……”

  “啊,你说这个。”

  穆雪衣转过头,从旁边的油漆桶上拿下一叠文件纸,是自己按过手印的那些手续合同。

  “说实话,我确实没有办法单凭法人和股东的身份强行运营这个公司。没人肯听我的,我知道的。”

  穆国丞笑得更讥讽。

  “不过……”穆雪衣看向穆国丞,轻轻一笑,“谁告诉你,我想要的是这个公司?”

  穆国丞的笑僵在了嘴角。

  穆雪衣叹了口气,语气变慢了许多。

  “没事,我会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所有的计划,让你败得明明白白。”

  “这条线我铺了太久了,要说起最开始的伏笔,应该是……被穆如晴掳走时,对她说的那番话开始。对了,提醒你一下,她当初绑我的地方,就是你现在跪着的地方。”

  穆国丞下意识环顾了一下这个废弃工厂,突然想起,当初穆如晴绑穆雪衣的地方也是个废弃工厂。

  只不过,那时他只听手下汇报过,没有亲自来过。

  “当时我告诉穆如晴,我的计划,是先把她拉下马,坐上她的位子,再慢慢夺权,坐你穆国丞的位子。”

  穆雪衣溯着那些久远的记忆。

  “我知道,她之后一定会把我这些话告诉你。你或许当时不会相信,但是等我真的开始排兵布阵后,你肯定会想起穆如晴说的这些内容。”

  “这样的话,在你的潜意识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的目标是你的董事长之位。”

  “之后我再故意靠近孙副总和赵副总,也是同样的目的。”

  “你以为我真的蠢到会觉得能把他们拉拢过来吗?我只是想让你进一步确定,我的目标确实是撼动你的位子,争夺董事长。”

  “这个时候,祁宴劝你移交法人时,你就会想:这丫头又没有真实的人脉,就算给了她这个名头,她也无法控制公司。”

  “你会把所有的重点放在——‘她没办法运营公司’这种事上。”

  “等你确定了这一项,你就会有恃无恐地把法人和绝对控股权都给我。因为,我的的确确没有办法让那些追随你多年的高管在一夕之间倒戈于我。”

  穆雪衣说到这里,森然一笑。

  “可是如果……我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要运营这个公司呢?”

  穆国丞怔怔地看着她。

  “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你的董事长位子,甚至也不是通过阴阳合同的事诱你犯罪。”穆雪衣朝穆国丞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我只是想拿到这些文件而已。”

  穆国丞:“……”

  穆雪衣:“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拿到这些文件吗?”

  空气一时陷入了沉默。

  穆雪衣从油漆桶上下来,拎起手杖,缓缓走向门外。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她拉着一个人的手,小心翼翼地引那人进来。

  周枕月被蒙着眼睛,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唇边还微微笑着。

  “唉,从上车的时候就不让我看,到底要送我什么礼物啊,这么神秘?”

  穆雪衣看向周枕月时,满眼的温柔,“别急嘛,过来,来这边坐下。”

  她刚刚自己坐的都是油漆桶,却特地准备了一把舒服的椅子,让周枕月坐在椅子上。

  等周枕月坐好,穆雪衣打开了扎在她脑后的手帕结,取下帕子。

  周枕月眯了眯眼,猝不及防地看见了眼前有点熟悉的废弃工厂,和面前的穆国丞。

  她瞳孔一顿。

  “这是……”周枕月嗫嚅。

  穆雪衣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没事,你坐着就好。”

  穆国丞怒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穆雪衣目光一转,看向穆国丞时,眼底所有的温情瞬时散尽。

  她盯着穆国丞,指向椅子上的周枕月,一字一句地说:

  “跪起来,给她,道、歉。”

  穆国丞疯了一样地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他妈在放什么屁?!我凭什么给她道歉!!”

  穆雪衣眼底发红,一步一步走上前,还沾着血的指尖抓住穆国丞的衣领,凑近去低声逼问:“你不记得你对她做过的事了吗?”

  穆国丞从没见过穆雪衣的眼里出现如此森冷阴沉的光,脑子一顿,一片空白。

  “你是不是自己都忘了?”穆雪衣无奈地笑,“你是不是以为,当年随口和我那么一提的事,我也会全都忘了?”

  穆国丞嘴唇颤了颤。

  “那一年在我离开之后,故意设计车祸,让方向盘支架扎进她的肺里,让她胸口缝了几十针的人,不是你吗?!”

  穆雪衣厉声问道。

  穆国丞愣住。

  “你知道我记了多久?恨了多久?你知道我用尽计谋,让穆如晴进疯人院,让我自己都变成一个疯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穆雪衣揪起穆国丞的衣领,双眼血红,每一个字都像雷鞭一样抽下去。

  “你可以对我千万种不好,虐待我,漠视我,我忍气吞声二十多年,我什么都能忍,唯独一件,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忍!你怎么能动她?你怎么敢那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她?!你……你怎么能差点害死她之后,像提起一个玩笑一样和我提起这件事?!”

  “穆国丞。”

  她咬着牙,仿佛要把牙咬碎了一样。

  “你必须,为你做过的所有加害她的事,对,她,道,歉!!”

  周枕月怔了一下,默默地看向穆雪衣的背影。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别说穆国丞了,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忘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就算是受害者本人,也都在不经意间将这段记忆逐渐淡忘。

  可居然有一个人,一直把这件所有人都在轻描淡写的事,刻在了心底。

  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准备回穆家复仇,就是为了替她周枕月讨得这样的一个公道。

  明明穆雪衣是一个淡泊到自己被狗咬了都不奢望能从父亲那里讨得“公道”的人。

  可是这些年,她逼着自己改变,逼着自己成长,逼自己走进阴诡的深渊,又逼着自己从深渊里爬出来,从一个只想在市场部混日子的小咸鱼,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做尽狠辣的事,最终的目的……

  竟然……

  只是为了她周枕月。

  周枕月放在双膝上的手指蜷起,鼻尖腾地酸涩起来。

  穆国丞有点癫狂地笑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穆雪衣。

  “你叫我给她道歉,我就要给她道歉啊?你做什么春秋大美梦呢?”

  穆雪衣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笑变得扭曲起来,“我知道啊,就这么让你道歉,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呢?所以,我之前做的一切,这不就有意义了吗?”

  她向后唤道:“阿浓!”

  葛薇浓从一旁走出,手里抱着一摞的文件。

  又有两个黑衣保镖出来,搬出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放到穆国丞的面前。

  穆雪衣不紧不慢地在桌子边坐下,抽出一张葛薇浓拿来的那叠文件,展示给穆国丞看。

  “看到没有,这是穆氏公司的股份转让书。我现在手里有你、我、姐姐三个人的全部股份,一共是75%的持股。这些转让书呢,每一份都是5%的股份转让,所以一共是15张转让书。甲方就是作为公司法人和控股人的我,而接受转让的乙方么……”

  她轻巧地指了指身后。

  “就是你这一辈子的死对头,周氏总裁喔。”

  穆雪衣拢了拢那些文件,阴沉沉地笑起来,“我是运营不了这个公司,但我握着法人和控股人的身份,难道……还毁不了这个公司么?”

  穆国丞瞬间面如死灰。

  穆氏公司,是他一生的心血,是他的社会地位和女人环绕的保证。

  他的公司……

  不……

  “穆雪衣!”穆国丞不相信穆雪衣真的会签下去,“这是我的财产,总有一天也是属于你的遗产!这些都是你唾手可得的东西,多少人一辈子求也求不到的东西,我不信你真的舍得就这么拱手送人!!”

  “或许在你的眼里,这些真的都是好东西吧。”穆雪衣铺好了第一张转让书,拧开钢笔的笔帽,“就像在穆如晴的眼里,钟婉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一样。”

  她不带感情地笑了笑,笔尖落在了纸上。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可惜,这个公司是你的七寸,却……”

  “不是我的。”

  唰唰——

  清晰的书写声传来。

  第一份5%的股权转让已经签署完毕。

  穆雪衣又拿过第二张,瞥了穆国丞一眼。

  “希望你在我签完所有的文件之前,好好想一想,究竟——该不该道这个歉呢?”

  每一声书写都像是在剜穆国丞的心头肉,那是他奋斗了一辈子的成果,却就这么被穆雪衣一笔一笔轻轻巧巧地送给了他的死对头周家。

  古代酷刑的凌迟,怕也不过如此。

  这无异于一刀一刀片下他的肌理与骨血。

  他胸口起伏越来越大,恍然间感觉到了一股窒息。

  气血全部涌上头顶,让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穆雪衣正在血淋淋刮割着的,不只是穆氏的一份份股权,而是他的半生。他的尊严。他活着的最重要的支柱。

  “别签了!!”

  他愤怒地咆哮。

  穆雪衣视若无睹地继续在纸上签名。

  “不要签了!不要……”

  吼叫声中已经有了一丝隐隐的哀求。

  穆雪衣签完了第四张,又去拿第五张。

  “别签了!!!”

  穆国丞终于崩溃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我道歉,我和她道歉!!”

  他面向周枕月跪好,一个头一个头不停地狠狠磕下去,哆哆嗦嗦地喊着: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穆雪衣已经签到了第九张,慢吞吞地说:

  “再真诚一些。”

  穆国丞的头已经磕出了血,地上的灰混着血渍,脏乱不堪。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嗯,”穆雪衣轻蔑地笑了一声,“这才像点样子。”

  穆国丞满脸血地扭过头,爬到穆雪衣脚边,脸上血泪交混,“我已经道歉了,别签了,我求你……别毁了我……我已经、已经道歉了……”

  穆雪衣却仍然在签,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嗳,”她装起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刚刚有和你承诺,你道歉之后,我就会停手吗?”

  穆国丞整个人僵成了石头。

  “……你……什么意思?”

  穆雪衣草草地签完了最后一个名,拿起那叠纸,残忍地一张张展示在穆国丞面前。

  “意思就是,从今以后,周氏会多出一个部门分支。而岸阳的商界史上,穆氏这两个字,就此,终止了。”

  “我还得多谢您,要不是您强迫我签署变更法人的那些文件,我还做不了如今这件大事呢。对不对,爸……爸?”

  说完,她轻轻一笑,缓缓举起那叠文件。

  然后松手,让那些纸洋洋洒洒地飘到穆国丞的脸上。

  就像若干个小时前,穆国丞甩在她脸上的那个巴掌一样。

  杀人不过头点地。

  柔软的合同纸乘着微风温柔地拂过侧脸,比直接杀人,更要锥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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