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桑葚_陛下他总是假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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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桑葚

  此为防盗章卢氏听得怔住,转而欣喜道“果真吗?”

  “我也怕医女年轻,会有误诊,故而请了太医探看,”淑嘉县主温柔道“的确是有了。”

  “这可真是好消息!”卢氏听罢喜不自胜,却将柳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忙叫淑嘉县主落座,又道“胎像好吗,阿允可知道吗?”

  “太医说这是头一胎,要好生照看,仔细些,不会有问题的,”淑嘉县主笑道“郎君现下还未归府,便没有叫人知会他。”

  卢氏先前因郑后与临安长公主疑心谢家,安排医女入府,对淑嘉县主心生不满,素日里对她也淡淡的,现下知她有了身孕,态度大有转圜。

  她与淑嘉县主并不如何亲近,此时也不打算派人过去,免得惹人疑心,只道“你母亲一直盼着,知晓这消息,该高兴坏了,有没有叫人去送信?”

  临安长公主惯来宠爱长女,若是知道,自然会派人前来照看的。

  淑嘉县主笑道“已经叫人去送信了。”

  长媳有孕,对于谢家与谢允而言都是好事,卢氏自然也欢喜,吩咐人好生送淑嘉县主回去,又叫柳氏一道离去。

  谢华琅见内室无人,方才低声道“也太巧了些吧?”

  “谁知道呢。”卢氏半歪在软枕上,面上笑意未歇“只看结果便是了,过程如何,又有什么要紧的?”

  淑嘉县主嫁入谢家几年,恭谦淑惠,论及言行举止,也挑不出毛病,若不是有隋氏之死梗着,也是极合心意的儿媳。

  长兄房中的事,谢华琅不好掺和,知道自己即将添两个侄子或侄女,也由衷欢喜,母亲已经令人将这消息知会二房,想来这两日,家中便会有宴饮。

  “好了,你也该累了,”卢氏望着女儿,温柔道“回去歇着吧,有事明日再说。”

  谢华琅应声,起身行礼,回了自己院子。

  ……

  先前谢华琅与卢氏说话时,采青采素也在,这二婢常年跟随谢华琅左右,她见了什么人,与谁交际,自是一清二楚,听她与卢氏讲已经有心上人,不免诧异。

  在卢氏院中,她们没敢言说,直到跟随谢华琅回去,左右无人,方才低声问“女郎说的心上人……”

  那二人对视一眼,采青试探道“不会是个道士吧?”

  谢华琅自袖中取出那只珊瑚耳铛,手指轻柔摩挲,云淡风轻道“不可以吗?”

  “这,这如何使得,”采青采素慌了神,跪地道“道士无官无爵且不说,又是方外之人……”

  先前谢华琅往那道观中讨花,她们也随同前往,只是不曾入内罢了,此刻却是悔之不及。

  倘若她们一道进去,起码也会知道自家女郎相中了谁,那人具体又是如何。

  “你们是我的仆婢,不是阿爹的,也不是阿娘的,”谢华琅将那只耳铛收起,目光微沉,垂眼看着她们“不该说的话,都给我咽进肚子里去,知道吗?”

  采青与采素对视一眼,叩首应是。

  “起来吧,”谢华琅微微一笑,道“跪来跪去的,像什么样子。”

  ……

  第二日清晨,谢华琅早早起身,往卢氏处去问安,却知母亲此时尚未起身。

  仆婢低声道“县主有孕,夫人着实欢喜,加之二郎君婚事渐近,昨夜同老爷说了大半宿的话,午夜时分方才歇下。”

  “原来如此,”谢华琅笑道“不必惊扰阿娘,叫她知道我来过便是。”

  仆婢微怔,见她衣裙华美,朱钗挽发,极是鲜妍,讶异道“女郎又要出门吗?”

  “你便说我出门访友去了,”谢华琅莞尔道“阿娘会明白的。”

  仆婢听得半知半解,却还是颔首应了。

  ……

  昨日出城时,尚且有元娘宪娘说话,今日催马扬鞭,却要快得多。

  谢华琅轻车熟路,到昨日道观门前,施施然下了马。

  门前仍旧有年轻道士洒扫,看她又至,就跟见妖怪来捉小孩儿似的,惊道“你怎么又来了?”

  谢华琅见是个熟悉面孔,禁不住笑道“昨日还口称‘女郎’,今日便你你我我起来,你这道士,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些。”

  晨光熹微,她生的又美,莞尔一笑时,但见唇红齿白,清新妩媚,别有风流。

  那年轻道士脸颊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日才道“女郎,桃花也讨了,你今日来此,又有何贵干?”

  “桃花是讨了,但我却丢了耳铛,”谢华琅理直气壮道“来时还在的,走时却没了,今日特意来寻。”

  “耳铛?”那年轻道士微怔,旋即摇头“我们的确不曾见到。”

  “你们没见到,不代表别人也没见到,”谢华琅道“兴许是别人捡到,交到你们观主那儿去了呢?”

  年轻道士道“这我便不知道了。”

  朽木不可雕也。

  谢华琅听得摇头,不禁失笑道“那还不快去问。”

  ……

  那年轻道士入了门,向衡嘉讲了此事,顾景阳正在案前翻书,淡淡道“怎么了?”

  衡嘉原想说“枝枝女郎又来了”的,转念想起昨日之事,匆忙改口,轻声道“陛下,谢家女郎来了,说在此丢了一只耳铛,特意来寻。”

  顾景阳手指顿住,垂下眼睫,轻声道“叫枝枝进来吧。”

  衡嘉应声,亲自出门,将谢华琅请了进来,随即便退下,顺势掩上了门。

  一日不见,他还是旧时模样,面容明俊,隐约清冷,眼帘习惯性的低垂,好像天生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谢华琅也不在意,落座之后,笑吟吟道“道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顾景阳并不看她,只道“油嘴滑舌。”

  “那我便说正事了。”谢华琅托着腮,轻轻道“我昨日来此,丢了一只耳铛。”

  顾景阳仍旧低垂着眼睫,道“嗯。”

  谢华琅望着他,又道“你有见到吗?”

  顾景阳眼底荡起了极浅的涟漪,抬眼看她一看,复又垂眼道“不曾见到。”

  谢华琅张开手,掌心那一只珊瑚耳铛色泽莹润,光彩耀人。

  “可惜了。”她惋惜道“那双耳铛是我最喜欢的,失了一只,此后再也不能佩戴了。”

  顾景阳眼睫微颤,正欲开口,却听窗外传来扑簌簌的声响。

  谢华琅侧目去看,便见窗边飞来一只牡丹鹦鹉,红头、黄胸、绿尾,羽毛鲜艳,极其美丽,它梳理一下羽毛,扭头见谢华琅在,黑豆似的眼睛也顿了一瞬。

  谢华琅见它漂亮,有些喜欢“道长,这是你养的吗?”

  顾景阳淡淡道“嗯。”

  两人说话间,那牡丹鹦鹉已经将谢华琅打量了一圈,忽然飞过去,踩在了她肩头。

  谢华琅微吃一惊,侧眼去看,便见它也正望着自己,忽然又飞起来,落到了案上,哑声叫道“好漂亮!嘎,好漂亮!”

  顾景阳唇角微弯,伸手摩挲它的羽毛,又抬眼去看谢华琅。

  她似乎偏爱绮丽,两次相见,皆是锦衣绣服,朱钗华贵,然而人比花娇,美越珠玉,令人不以外物累赘,反而觉得恰如其分。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不过如是。

  顾景阳少见的出了神,却听她忽然唤了一声“道长”,骤然回神。

  谢华琅歪着头看他,笑道“你盯着我看了好久。”

  顾景阳神情中有些被看破的窘迫,但更多的是淡然,他别过头去,眼睫轻轻颤了颤,却没言语。

  谢华琅最是喜爱他这模样,身体略微前倾,笑问道“我好看吗?”

  顾景阳望着那只牡丹鹦鹉,淡淡道“尚可。”

  谢华琅忍俊不禁,故意转开话头,道“我的耳铛怎么办?”

  顾景阳侧目看她,道“你想怎么办?”

  “耳铛是在你这儿丢的,”谢华琅眼珠一转,理直气壮道“你得赔我。”

  顾景阳道“我并不曾见到。”

  谢华琅等的便是这句话,待他说完,便无赖道“那你就换个别的赔我。”

  顾景阳道“你想要什么?”

  “也不要别的,”谢华琅一指案侧那架七弦琴,问“道长会吹箫吗?”

  她含笑道“若是会的话,便同我合奏一曲吧。”

  顾景阳静静看着她,一时不曾言语,谢华琅也不催促,只含笑同他对视,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视线,道“衡嘉。”

  后者旋即在外应声“是。”

  顾景阳道“去取我的箫来。”

  谢华琅心知他是应了,笑意愈深,到那七弦琴前坐下,随手拨弄一下琴弦。

  衡嘉取了箫来,双手呈上,侍立在侧。

  谢华琅没说弹什么曲子,而他也没有问,前者先拨弦奏曲,后者顿了几瞬,旋即跟上。

  谢华琅并未弹奏琴曲,拨动琴弦,也只是由心而发,随意为之,顾景阳箫声相和,与之并重。

  那架七弦琴离他很近,谢华琅在琴前坐了,离他自然也近,隐约之间,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隐约的冷香气。

  奇怪。

  她在心里想,他用的什么熏香,怎么这样好闻?

  心中这般思量,手上却不曾疏忽,琴音如流水般,自她指尖流泻。

  那琴声清越激昂,隐有风雷之声,颇觉桀骜,箫声却深沉舒缓,犹如静水流深,更觉雅正,二者齐头并进,天衣无缝。

  衡嘉也略通音律,见这二人技艺非凡,不觉听得入神,却闻琴声渐缓,箫声渐起,曲调渐趋和畅,箫声引着琴音而动,正如江涛渐平,波澜无声。

  一曲终了,顾景阳将箫收起,轻声道“你的性情太过固执,也许会走死胡同,该改一改才是。”

  “合奏完了,算是抵我的耳铛,”谢华琅却不接腔,自顾自站起身,道“道长,告辞了。”

  顾景阳神情微顿,少见的有些怔然,衡嘉见状,赶忙道“女郎进门不过一刻钟,这就要走?”

  谢华琅笑道“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顾景阳垂下眼睫,语气有些淡了“衡嘉,送客。”

  衡嘉小心打量他神情,应声道“是。”

  二人一路出了后堂,垂帘落下,也遮住了身后人的目光,衡嘉心底叹一口气,却见谢华琅停住了。

  她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退回去,也不进门,只伏在窗边去,扬声道“我偏不改!”说完,转身离去。

  顾景阳的声音自内传来“你站住。”

  谢华琅停住了,顺势回头,却没走回去,只梗着脖子道“道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顾景阳站起身来,想伸手拨开垂帘,到她面前去,不知想到何处,却又顿住了。

  谢华琅见状,便走回去,隔着一层垂帘,与他相对而立。

  日头上移,光线明亮,也叫他们二人的影子纠缠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道长,”谢华琅垂下头,望着自己脚尖,低声道“我这一次,可什么都没丢。”

  顾景阳道“嗯。”

  谢华琅又道“那我以后,大概也没有理由再来找你了。”

  顾景阳眼睫颤了一下,复又垂下,却没有说话。

  “那算了,”谢华琅勉强笑了一下,向他道“我走了。”

  “枝枝。”顾景阳叫住了她。

  天地之大,除去他自己,大概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惘然与挣扎。

  谢华琅转身看他,道“怎么了?”

  顾景阳松开手,却定了心,扯下腰间那枚玉佩,送到她手里去。

  “这算什么,”谢华琅唇角忍不住上扬,心中欢喜,面上却不显,只低声道“赔我的耳铛吗?”

  顾景阳道“你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玄祯道长,不对,不该这么叫,”谢华琅想了想,忍俊不禁,又改口道“重九哥哥,重九郎君,你什么都不肯说,只叫我猜吗?”

  顾景阳被她叫的窘迫,垂眼道“你不想要,那便还我。”

  “不还!”谢华琅将玉佩握紧,明眸中神采动人,笑道“重九郎君,你脸红了!”

  顾景阳道“你怎么还不走?”

  谢华琅最喜欢他羞赧时的神情,含笑望着他,越看越爱,忽然伸手掀开珠帘,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顾景阳只觉她身上香气近了,旋即又远了,面颊也被人轻触一下,回过神时,不由怔住。

  谢华琅见他如此,心中着实喜欢,握住那玉佩,欢快离去。

  顾景阳在门前立了半日,方才回过神来,而面颊上她亲吻过的地方,仿佛还是烫的。

  指尖触碰一下,他垂下眼帘,低声道“不知羞耻。”

  历朝历代的大家族中,都讲求多子多孙,官宦娶妻纳妾,等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膝下儿女决计不会少。

  谢偃有四子二女,其实还不算多,细数朝中勋贵,十几个孩子的比比皆是,将来各自嫁娶,自然也同十几个家族成了姻亲,掰着指头捋一捋,长安的高门勋贵基本上都沾亲带故。

  要不怎么说嫡长子与嫡长女尊贵呢,前者可以继承家业,家族的大部分资源都会倾斜到他的身上,而后者为嫡妻所出,身处闺阁之中时,自然会被精心教养,出嫁之后,往往也同父兄极其亲近,不会断了关系。

  一个家族的资源就是那些,这两个占了大头,重要性也不言而喻,要向看哪一家究竟的那边儿的,就看他们家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娶的是谁家女郎,嫡长女又嫁去了哪家。

  谢家要娶妻的是嫡次子,上边还有嫡兄,沈家嫁的是幼女,身为世子的长兄也娶妻了,怎么看也没有联合在一起的意思,想来不会叫人忌讳。

  谢偃也明白这道理,故而更是摸不到头脑,轻叹口气,道“罢了,陛下既然提了,还是叫星河他们早些归京吧。”

  沈国公抱怨归抱怨,心中却是门清,颔首道“我回府便遣人去催。”

  二人并肩而行,未出宫门,便有内侍追了上来,将皇帝先前所说的话讲与沈国公听,又道赏赐钱物已经送往沈国公府去了。

  沈国公再三谢恩,待那内侍离去,方才向谢偃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儿?我是真有些搞不懂了。”

  谢偃微笑道“赏总比罚好,陛下既赐下,你接着便是。”

  “从前也就罢了,今日我却有些担忧,”沈国公神情微顿,隐约有些不安“门下省的侍中吃了排头,尚书省的仆射前几日刚被责骂过,这都是先帝时侯的老臣呐……”

  谢偃亦是颔首,见沈国公颇为忐忑,正待劝说几句,然而话到了嘴边,忽然顿住了。

  沈国公奇怪道“怎么了?”

  谢偃思忖片刻,道“陛下仿佛不曾责备过我。”

  “是吗?”沈国公有些诧异,仔细想了想,诧异道“还真是!”

  他侧目去看谢偃,狐疑道“为什么?”

  谢偃也是不解,轻轻摇头道“我如何会知道?”

  沈国公不觉蹙眉,自语道“怪哉!”

  ……

  不论心中如何不解,该做的事情终究是要做的,沈国公回府之后,便先唤了心腹来,叫亲去扬州一趟,催促妻子和一双儿女早归,将这事吩咐完,才觉松一口气。

  谢华琅离京时,正值四月,返回长安时,却已经是五月中。

  道观外的桃花都败了,不久前的那片红云尽数消散,只见绿叶新冒,翠色莹润,倒是山门东侧的几株茉莉开花了,雪色花朵夹杂在绿叶之中,分外清新娇艳。

  衡嘉听人回禀,说谢家女郎到了时,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又怕这是个误会,叫人空欢喜一场,没敢同顾景阳言说,先自出去相见。

  一别多日,谢华琅风采如昔,天气渐渐热了,她衣衫也单薄,天水碧色的外衫,素色襦裙,腕上一只羊脂玉镯,更衬得肌肤如雪,柔腻光洁。

  她惯来是喜好艳色的,今日忽然改了,端是清雅素简,梨花带露,别有动人之态。

  衡嘉见后,几乎要给这位姑奶奶跪下了,快步上前去,急道“女郎,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谢华琅笑吟吟道“扬州富丽繁华,好玩啊。”

  “没人拦着您不许去,但不管怎么着,您都得说一声才行啊,”衡嘉擦汗道“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观主他……”

  谢华琅歪头看他,笑道“他怎么样了?”

  衡嘉却不敢说出来,只苦笑道“女郎,算我求您了,下次可别这样胡闹了。”

  ……

  他们两人在山门处说话的功夫,便有侍从欢天喜地的往后堂去,低声回禀道“陛下,谢家女郎来了。”

  顾景阳立于书架之前,正在翻阅典籍,闻言抬头,道“真的来了?”

  侍从恭声道“是,衡嘉总管正同女郎在山门处说话。”

  顾景阳手顿了一下,旋即将书册合上,插回书架“就说朕不在。”

  侍从闻言怔住“陛下……”

  顾景阳目光淡漠,道“听不懂朕的话吗?”

  侍从心中一惊,慌忙垂首道“是。奴婢这就去讲。”

  ……

  “他不在?”

  谢华琅听得莞尔,目光灵动“但衡嘉在这儿呀。”

  陛下既然发话,衡嘉自然不敢拆穿,闻言忙道“观主出门访友去了,今日只我一人在此。”

  “原来是这样。”谢华琅轻轻颔首,也不知是信了没有,转过身去,向不远处女婢招手“你们过来。”

  衡嘉心中微动,便见两个捧着礼盒的女婢上前来,年岁似乎比谢华琅略大些,神情也沉稳。

  “扬州物产虽多,但多是吃的玩的,其余那些,并不比京中出众,倒是这个,你能用得上。”

  谢华琅自采素手中接过那礼盒,打开之后递与衡嘉“有个西北来的皮草商贩,带的毛皮料子实在不俗,此前天冷时,我见你起身时动作滞缓,想来也是关节有恙,此物用着想来得当。”

  衡嘉心中温热,双手接过,感激道“女郎有心了。”

  “一点小礼物而已,不值当的,”谢华琅又将采青手中礼盒接过,同样递与衡嘉“扬州祥林斋的点心,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衡嘉道“只要是女郎送的,观主必然会喜欢的。”

  谢华琅向他一笑,道“他既不在,我便不久留了,你且回去吧。”

  衡嘉原是想送她离去的,却见谢华琅往东侧那几株茉莉处去了,似乎是想折几枝赏玩,便不曾去送,向她施礼,返回观中。

  顾景阳正立在门前,神情静默,气度清冷,不知在想什么,见他回来,目光微微一动。

  “陛下,”衡嘉恭声道“奴婢见过女郎了。”

  说完,又将手中礼盒双手呈上“这是女郎从祥林斋带回来,专程赠与您的点心。”

  顾景阳伸手接过,神情一动,忽然道“你拿的是什么?”

  衡嘉语气微顿,迟疑片刻,道“女郎送给奴婢的礼物。”

  顾景阳目光忽然冷了几分,他淡淡道“你也有?”

  衡嘉讪讪的笑“是。”

  顾景阳不欲再见他,垂下眼道“退下吧。”

  衡嘉躬身施礼,抱着怀中礼物,匆匆退了出去,临走时,还没忘将门合上。

  后堂里只留了顾景阳一个人,他侧过脸去,垂下眼睫,对着那礼盒看了许久,终于伸手过去,解开了上方系带。

  “枝枝。”他叹口气,低声道“你到底想叫我怎么做呢?”

  作为先帝的嫡长子,他降生没多久,便被送到太宗文皇帝身边,在这位英明神武的祖父膝下,他接受了最正统的皇储教育,也逐渐成长成所有人期待的样子。

  太宗皇帝教导他,帝王最需要做到的,便是自持,有度。

  君主之所欲,天下人之所欲,君主之所恶,天下人之所恶。上之所好,下必随之,君主若有不端之处,再使世间风靡,则天下弊矣。

  作为父亲,太宗皇帝对性情仁弱的太子颇觉无奈,为防止太子将来受制于朝臣,便为他娶精明果敢的郑后为太子妃,然而郑后太过强势,甚至有压倒东宫之势,他又不得不加以打压,眼见皇孙年岁渐长,甚至动了留子去母之心。

  只是太子同郑后感情甚笃,屡有袒护,太宗投鼠忌器,未能如愿,加之后来驾崩的突然,未曾及时安排,以至后来有了郑后临朝,乃至于称帝之事。

  顾景阳长在太宗身边,同坚毅强势的母亲情分淡薄,同宽仁柔和的父亲,却很亲近,昔年郑后临朝,扶持党羽,也曾有人上疏,请求废后,先帝未必看不出郑后心意,可到最后,还是驳斥朝臣,站在了郑后那一边。

  那时候他不明白,入宫去见先帝时,也曾问过“父皇果真看不出天后所想吗?”

  先帝不意他会这样问,怔神许久,忽然笑了,病中清癯的面容愈见柔和。

  “景阳,你大概还不明白。”他轻轻道“这片山河孕育了亿兆黎庶,这么多人里,总有一个人能降住你。”

  那时候顾景阳还很年轻,虽然聪慧敏达,然而人世间的阅历,却还很浅,也不知那句话的含义,直到多年之后,他遇见枝枝,方才心中明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能克制你的。

  比如说,他的枝枝。

  只一月的功夫,便叫他牵肠挂肚,辗转反侧。

  顾景阳微微一笑,随即又叹口气,将礼盒盖子打开,瞥了一眼,忽的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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